李緯沉吟了一會兒,才笑道︰「听琳瑯說,你這些日子都沒進宮。琳瑯抱怨她自己一個人很沒意思。怎麼,病了?」
容若淡淡地道︰「也沒什麼,就是想留在家里多陪陪父母而已。再說,我們這些外臣女子,本來也不該經常出入宮庭。」
李緯側過頭來,仔細看了她一陣,突然笑道︰「容若,你可是動氣了?喜歡背後說是非的人哪兒都少不了,只不過宮里面日子更無聊些,所以講起是非來就更起勁兒。」
容若沒有答言,李緯又笑道︰「罷了罷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在人前不避形跡,讓皇後娘娘替我擔足心事,反倒惹得別人說閑話。容若你要怪就怪我吧。」
說著,李緯在馬上一揖。
容若本來對這件事也並不十分掛心,見李緯這樣,更不好說什麼,擺了擺手,道︰「哪兒用得著這樣?洋川王你也太小看我了。以後這件事就不用提了。」
兩個人相視一笑,即使心中曾經有過些許介懷和不快,也已經被這又溫暖又輕柔的初秋微風吹開了。
兩人一路說笑一路走,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雅園門口。早有洋川王的隨從進去傳稟。
容若抬頭一望,只見這雅園門口高懸一塊牌匾,寫著「雅園」兩個字,既沒有抬頭,也沒有落款。園子周遭是一溜兒白粉牆,並不見得有什麼特異,只是隨風飄來一陣陣花木特有的芬芳之氣,令人心曠神怡,神清氣爽。
李緯向容若道︰「這雅園的主人也是個奇人,本來是個學富五車的人物,卻一不願考取功名,二不願為商經營,幸好他們薛家倒有萬貫家財,由得他折騰。結果有一年秋天他飲酒食蟹,卻嫌滿長安找不到合眼的菊花,因此上干脆自己建了座園子,專門種花蒔草。三五年下來,在長安城里倒也出了名。而且不光是菊花,一年四季合時令的花都與眾不同。每年大的節慶上,宮里都少不得來他這兒搬些花草回去。」
容若本來在家中听玉秀說這雅園的菊花最好,還以為這里只是個販賣花卉的地方。听李緯如此說,才知道這雅園原來也有些來歷,非比尋常。
她點點頭道︰「看來這位雅園主人倒也是個風流人物。王爺和他可是相熟?」
李緯笑道︰「都是不務正業,只知道吃喝玩樂賞花飲酒的,還能不熟嗎?」
正說話間,只見園門大開,幾個人迎將出來。當先一人,身材魁偉,由于經常在陽光下勞作而曬出的古銅膚色,隔著衣袖也能看到他手臂上賁起的結實肌肉,可是舉止神情卻甚是溫文有禮,臉上也是帶著如陽光般明朗的笑容。
看到李緯,這個人躬身一禮,笑道︰「王爺今兒可有閑,來我這園子逛逛。多日不見,王爺風采倒是更勝往昔呢。」
李緯滿不在乎地笑道︰「得了,適之,別開玩笑了。」又轉向容若道︰「這位就是這雅園的主人薛適之。」又向薛適之道︰「這位是武容若姑娘。」
薛適之眼楮一亮,看了看容若,又望向李緯︰「難道這位就是最近長安城里盛傳的‘一舞劍器動君王,絳唇珠袖兩無雙’,平章事武大人的千金武姑娘嗎?」
李緯含笑頷首。
薛適之凝神注視容若,隨即展顏一笑,一揖到地︰「近日多聞得武姑娘的名聲,沒想到今天武姑娘居然來雅園一游,薛適之不勝榮幸。」
容若還禮︰「薛公子客氣了。剛才王爺還在說,薛公子雅園的花草,長安聞名,倒是容若叨擾了。」
薛適之一笑,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李緯和容若跟在他後面,向園子里走去。
容若一路走,一路細看。只見這園子佔地甚大,一眼望去,有數不盡的佳木蘢蔥,奇花閃灼。除了花木之外,園中更引了一道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而下,盤旋于山石之後,隱隱听得潺潺水聲。幾條石子鋪就的甬道,蜿蜒延伸開去,玲瓏山石或遮或掩,頗有移步換景之妙,可見這園子的主人胸中大有溝壑。
轉過一道山石,是一座園中之園,四周用竹籬圍就,園中入眼處所及盡是菊花,大者有碗口大小,小者僅如指甲,不僅常見的如紅、黃、白、墨、紫、綠、橙、粉、棕、雪青、淡綠等色彩應有盡有,更有諸色紛呈間雜、一枝上結著數種不同顏色花朵的從未見過的品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