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到的消息，是要截擊廣陵王和郭少將軍，所以布置也是按照這樣布置的，帶的人有從太和城跟著我的，也有以前留在長安接應冷香的。原以為那幾十人都是我多年訓練的精兵強將，這樣去對付這位長在富貴鄉里的王爺，已經是高估他了。可是卻沒想到……」
段重陽笑容里有些苦澀︰「如果我知道李公子和武姑娘也在，當日斷不會如此設局，或者干脆避而不出手，保存實力，或者再多加些人手，以保萬無一失，斷斷不會像那時那樣。」
容若思量著，慢慢開口問道︰「大軍將又是如何得到我們從衡山下山的消息的呢？」
段重陽爽快地答道︰「自然是尋閣勸王子下的命令。大唐的那人和尋閣勸王子都是直接聯絡，從不假手我們。」
容若看著他︰「大軍將並不知道當時李公子和我與廣陵王一路，這我深信不疑。但是尋閣勸王子也真的不知道嗎？或者，那傳遞消息給尋閣勸王子的人也真的不知道嗎？」
段重陽聞言色變，好半天才緩緩地道︰「我對這件事確實也早有疑心。尋閣勸當時傳令于我的時候，聲稱為了便于指揮，行動迅速，讓我帶著隱衛秘密進入大唐，在衡山附近進行布置。這隱衛原是我們段家為了保衛南詔皇室秘密訓練的一支精兵，輕易動用不得，我只當尋閣勸是為了成事更有把握，才做了這樣的安排。」他的笑容里意味復雜︰「這樣一支精兵，掌握在我們姓段的手里，也難怪尋閣勸不能放心。」
容若心中暗暗嘆息，也許這便是千古以來的帝王心術吧。
段重陽看了看她︰「武姑娘還想知道什麼呢？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也沒必要為誰保守秘密。武姑娘想知道什麼，我是知無不言。」
「大軍將是否可以告訴我，尋閣勸王子又為何對大唐的皇位之爭如此費心呢？」
「這倒不難解釋。大唐那人和尋閣勸王子暗中早有聯絡，兩人之間有秘密協議。那人需要借重南詔的力量，去辦一些他不好做，也無法辦到的事。而尋閣勸王子得到的許諾就是，那人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同樣予以協助，如果有朝一日他能登上大唐皇位，與南詔相近的十個城池便都會屬于南詔。」
容若聞言，心中巨震。她本來也想到與尋閣勸結盟必然會有利益牽涉其中，卻沒想到如此巨大。想起劍南將士為了守衛每一寸大唐國土，付出了多少血淚代價，卻被掌權者如此輕易地許諾割讓給別國，容若心頭一陣郁憤。
她強自壓下心頭怒火，問道︰「此人究竟是誰？」
段重陽沉吟著，似乎在思量究竟是否應該全盤以實相告。
容若緊緊盯著他，唯恐他說出令她痛心的答案，她聲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難道是……洋川王？」
與廣陵王同樣最具資格登上大唐皇位的就是洋川王。一個是太子的長子，另一個是太子的嫡子，即使一起爭奪皇位，最終鹿死誰手也未可知。如果廣陵王不能回到長安，洋川王自然勝算大增。
難道，洋川王他素日的淡看富貴榮華都是裝出來的？難道，他竟是一個沽名釣譽的陰險之輩？難道，自己竟看走了眼？
段重陽望著她，突然笑道︰「長安城里人人都道，武姑娘是皇上和皇後娘娘看準了的洋川王妃。可是看武姑娘的意思，反而是怕洋川王牽扯進這趟渾水里面去。其實這又有什麼？爾虞我詐，在皇家不一向如此嗎？」
容若蹙著眉頭，悶悶地道︰「他原該是個出淤泥而不染的人。」
段重陽笑出聲來︰「生在皇家，出淤泥而不染，不見得是好事。」他轉而又嘆了口氣︰「不過既然這樣，我也不願再瞞你。不，和尋閣勸有密約的不是洋川王，而是高平王。」
容若松了口氣，放下心中大石。可是轉而又是一驚。
高平王？李約？太子的第六子？牛美人的兒子？那個木訥忠厚的少年？
她帶著幾分懷疑看向段重陽︰「高平王？可是高平王明明還只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啊。」
段重陽訕笑道︰「不諳世事的少年？你可別忘了，他生長在皇家。在這個大環境里，是容不得人不長大的。你要是不信，我也沒有辦法，我本來也沒有必要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