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和李緯二人出了清歌坊。
李緯側頭問道︰「拳打腳踢了這麼久,可有些累了?」
容若眨眨眼楮,笑起來︰「累倒不算累,不過倒是有些餓了。」
「那好,我做東,請武姑娘賞臉吧。」
容若笑道︰「洋川王這麼客氣,我不敢當了。不過這事兒鬧得我爹爹都知道了,好歹要先回家稟告個消息,不讓他老人家擔心。」
李緯也笑道︰「這倒不難。我這就派人去武府,告訴武大人你和我在一起,清歌坊的事兒已經了了,讓武大人寬心。」
容若一想,這也並非不可,便點頭答應了。
李緯立即派身邊一個隨從,去武府報信。
兩個人找了一間酒樓,上得樓來,挑了一個單間雅座,相對坐下。李緯略略征求了容若的意見,點了幾樣清爽的小菜和酒水。不一會兒,就有堂倌將酒菜一一送了上來。
李緯拿起茶壺,向容若道︰「這竹葉茶清遠淡雅,喝起來最是清心降火的。看你今天火氣大得很,酒也別喝了。我喝酒,你湊合湊合以茶代酒吧。」
容若抿了一口茶,果然芳香滿口,笑道︰「我今天確實也喝不下酒,王爺請自便。」
喝了幾杯酒,吃了一些菜,李緯放下酒杯,含笑問︰「這會子能跟我說說了吧?到底是什麼事,讓你這麼心情不好?」
容若長嘆一聲,放下筷子︰「今天我以前在成都認識的一個朋友來長安了,帶來一個消息,我們的一個知交,上個月在與吐蕃一戰中戰死了。」
李緯「啊」了一聲,惻然道︰「這就難怪了。容若你結交的朋友,想必都是精英俊杰。為了大唐的子民和土地,我大唐的熱血男兒個個奮不顧身,劍南一地更是與吐蕃交戰的前線。不知朝廷的撫恤是否妥當?這位義士的父母親人是否得到妥善照顧?」
容若黯然地搖了搖頭︰「他是個孤兒,父母早亡,家里也沒什麼親人。只是剛剛訂了親。唉,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更讓人份外感慨。」
「這位姑娘可還有人照拂?」
「她是成都府尹的千金,親人照顧肯定是沒問題的。可是听說,她已經去了一處寺廟帶發修行。」
李緯默然半晌,也只得長嘆一聲。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那清歌坊是正好撞到你心情不好,所以才…….?」
容若冷笑一聲︰「清歌坊哪有那麼無辜?不過這是另外一件事了。」
「哦?這又是哪一門的官司?說來我听听。」
容若側頭瞧了瞧他︰「還是算了。這其中牽涉甚大,一時也無從說起。再說,里面還牽連著你們皇家的人,我又不想挑撥什麼。」
李緯凝視她一陣,突然笑道︰「好,你不願意說便不說吧。如果你什麼時候想說,我是一定願意听的。」
容若倒有幾分好奇︰「倒是你,怎麼沒有怪我?」
「怪你什麼?」
「怪我壓不住火,發脾氣,使性子,挑起事端,砸了清歌坊,驚動了你們這幾位王爺,明天怕是全長安城都要知道了。」
李緯微笑︰「女孩子不就該有些小脾氣嗎?我倒是覺得,有些脾氣的女孩子才真實生動,整天的心如古井,那和木頭人又有什麼區別?」
容若再是心情低落,也忍不住笑出來︰「你看你說的,倒好像是認識許多的女孩,經驗十分豐富似的。」
李緯沉默半晌,要好一陣,才低聲道︰「從前,自然是萬紫千紅花叢中經過,可是以後,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便了。」
容若正低頭沉思,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在說什麼。李緯也並不在意,只是笑了笑,自己給自己滿上酒,又喝了一杯。
容若又想了一陣,才嘆道︰「我之前總以為,一個人的命運完全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自幼我就不斷地努力學習各種東西,我能想到的,我認為會對日後有用的。可是今天這些事才讓我發覺,在一個大時代里,一個人的力量是多麼渺茫,而一個人的命運又是多麼不可測,就像大海上的一葉輕舟,可能被大浪卷起,也可能隨波逐流,總是身不由己。」
李緯聯想到自己身世,也不由得感慨萬千,無言以對,只得報以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