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武府。
容若跳下馬,將馬交給府前的家丁,就直奔後堂而去。
此時武元衡正在和夫人對坐說話,眉心微微蹙起,似乎正有什麼疑難事縈繞于心。忽然听到一聲「爹爹,娘親」,數個月未見的女兒已經奔入屋中。
武元衡和武夫人一時驚喜交集,將剛才所說的事也都忘在了腦後,拉過女兒細細打量,嘆道︰「容兒,這些日子未見,你怎麼又瘦了些?出門在外,也該自己好生照顧自己啊。」
容若見到父母,心中也十分歡喜,道︰「女兒在外面一切都好,倒是這樣教爹爹和娘親牽掛,現在想來真是不孝。」
武元衡拉著女兒的手︰「你這麼說我倒是想起來了。你不是說要從回紇一路去西域嗎?想來至少是一二年的事情,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容若道︰「這說來就話長了。回紇王庭出了變故,我一直陪著朵麗公主,因此也沒去成西域。然後突然听說太子殿下重病,德宗皇上也身體不適,想來長安近日一定發生很多事,便趕著回來了。在路上才听說皇上駕崩,但是太子又未登基,不知這又是怎麼回事?」
武元衡和武夫人對視了一眼,才向容若道︰「剛才我和你娘正是在說這個。唉,這其中確實是有許多糾葛緣故啊。」
容若在一旁椅子上坐下,道︰「爹爹能說給女兒听听嗎?」
「這事還要從去年九月的時候說起。太子殿下一向身體不大好,九月的時候,突發中風,雖然御醫及時予以診治,卻仍然半邊身子行動不便,言語不得。此事皇上得知後,心情十分抑郁,身體也變得差起來。」
容若嘆道︰「眼看太子殿下如此,皇上心中自然是十分難受的。」
武元衡低聲道︰「並不止如此。皇上當時曾三番四次召三省官員以及位高權重的大臣入宮,商議是否要廢掉太子,另立舒王的事。」
容若皺眉道︰「怎麼?這不是從前皇上動議過、後來被李泌老師阻止了的嗎?怎麼在太子殿下臥病的時候,皇上又重提此事?」
武元衡道︰「正是因為太子殿下臥病,因此皇上對太子殿下更是心灰意冷,才以太子身體不佳,不適于承繼大統為理由,召大臣們商議廢立的事。」
「那此事後來結果如何?」
「大家都說,太子雖然現在抱病,但是一直以來德行無虧,也沒有什麼廢立的理由。再說,太子的病也不一定就不能治好。所以大家都勸皇上寬心。皇上才暫時放下此事,不再提了。」
容若想到那俊美魅惑無人能及的舒王,十幾年來始終離太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遙,不由得嘆了口氣。
武元衡又道︰「這本來也就沒有什麼了。可是今年過年時節,按照慣例,王室的親王郡王公主郡主們都得在大年初一進宮拜見皇上和皇後。太子殿體還未復原,不良于行,因此便告病沒有進宮。皇上見眾人齊齊到場,獨缺太子殿下,心下又悲傷起來。據宮里傳來的消息,那日皇上淚流不止,一直在長吁短嘆。唉,皇上也是年過六旬的人了,這樣悲痛,又如何使得?果然第二日便一病不起,結果沒多久就駕崩了。」
容若苦笑了一下,心中覺得這實在是天大的諷刺。德宗天子原是擔心太子身體病弱,不堪在自己百年之後承繼大統,結果卻因為憂愁這件事,自己反而病倒,走在了兒子前面。
「那為何我在路上得到的消息是皇上駕崩後,太子殿下卻遲遲未登基,致使發布皇上駕崩消息的文書不是以新登基的天子名義,反而是以皇後和太子名義發布的呢?」
「唉,這其中當然是另有風波了。」武元衡嘆了一聲,道︰「德宗皇上駕崩後,皇後娘娘悲痛欲絕,也心灰意冷,一直守在皇上靈前,不再過問任何事。當時宮中無人做主,倒是幾位平日里就有些實權、掌管內廷事務的內侍中使,將翰林學士鄭絪和衛次公召入宮中,讓他們擬寫遺詔。」
「這又與太子登基有何妨礙?不都說長公主殿下在宮中的影響力非同一般,有許多親信嗎?長公主殿下應該是支持太子殿下的啊。」
「長公主殿下支持太子殿下不假,可是長公主殿下卻也不能在宮中一手遮天。在宮中,另有一股勢力,卻是在支持舒王的。」
容若心中一動,頓時想起那位柔情似水的盧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