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做夢一般,剛才糜竺還是滿口拒絕,似乎連一點兒商量的余地都沒有,可是轉眼之間,卻像小孩子過家家賭氣一般,居然還承諾要借給五十囷之數,雖然並不是立刻拿將出來。若是能依靠他的關系,將糧食源源不斷地運進徐州之中,有道是細水長流,這樣比起一口氣借將出來更好。
可是,我無論如何都沒想明白這其中的道理,這糜竺能將糜家經營如此規模,絕對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
「難道是僅僅是因為糜霓的那句話?」我獨自想到,想了半天還是不得要領,跟著指路的下人眼看著便要走出小院之外。「趙將軍你今晚若是有空的話,不妨到寒舍一敘,我也好和你仔細商討一下借糧的一些細節問題。」在我要走出小院的前一刻,糜竺突然叫住了我。
我頓時醒悟過來,心知事情並非我想象的這麼簡單,看來這糧也並非是那麼好借,我回頭注視著糜竺。
糜竺已經換過方進院時,一臉和氣生財的笑容,仿佛笑容之中還透著幾許莫測高深。我心中一動,向著糜竺點了點頭。隨後,跟著那引路的下人便出了糜府。望著我遠去的背影,糜竺嘴角又浮起一絲神秘的笑意。而糜霓好像完全懵了,跟還沒踏出小院的我一樣,根本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似乎從頭到尾都是糜竺一個在自導自演,又完全掌握了全局。
「二哥!你……」有些清醒的糜霓,還是打算向糜竺問了究竟。不等糜霓把話說完,糜竺冷哼一說道︰「二哥!你眼里還有我這麼二哥麼?這下所有事情都盡依照你的意思去做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糜竺尋了一方石凳,從手袖中掏出一方絹帕,將那石凳擦了又擦,方才坐下。
「二哥!我……」糜霓說著說著,似乎又有淚水在眼眶打轉,「你剛才的話都是氣話,不是真的!對嗎?」「你認為呢?他可是堂堂‘徐州之主’,你以為你哥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居然敢編謊話來騙他,若是叫他知道了的話,便會落下口實,只怕用不了子多久,就會領著大軍將我們糜家夷為平地……」
給糜竺這麼一說,糜霓小臉嚇得蒼白,連忙說道︰「不會的,子龍將軍不會這麼做的,他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為了徐州百姓他都能……」
「要是我們交不出這麼多糧食,為了徐州百姓他也是根本沒得選擇的余地,不得還這麼做!」糜竺一口打斷道。給糜竺這麼一嚇,糜霓頓時急得團團轉,心急事焚地說道︰「那……那怎麼辦?糜家可是二哥你一輩子的心血啊!要是交不出糧食,不只是二哥,還有我和大哥,連著整個糜家豈不是都會……」
「這會兒你終于記起你是糜家的人了?」糜竺唬著臉說道。
糜霓卻是在糜竺也板著的面孔下,捕捉到一絲隱藏的笑意,也終于醒悟過來。一個箭步繞到糜竺身後,拍打起他的背部來,不依不饒地說道︰「好你二哥!你居然騙我,害得我這般著急。」糜竺任糜霓拍打了一陣,也不反抗。見糜霓好像打得也累了,氣也出得差多了,便哈哈一笑,卻是她從背後拉到了面前。
「好了!小妹!你鬧也鬧夠了!二哥要跟你說起點正事!」
看到糜竺突然又正經起來,糜霓也不敢再鬧了,睜大了一雙好看的眼楮看著糜竺。「五十囷糧食雖然听起來不少,可也難不了你哥!你平日里總是任性,以為二哥總是把錢看得比什麼都重,不是很在意你感受。今天二哥做出這個決定,雖然主要還是出于對糜家考慮,可是這次也是兼顧了你的感受。」
糜霓聰明異常,自然也听出了糜竺話中有話。
「哥……」有糜霓有些听不下去,竟然撒起嬌來。糜竺笑了笑,卻是自顧自地接著繼續說下去了,「上次小沛的劉備來找過你二哥,意思很是明顯,本來我叫你大哥去試探一下你的意思,卻不想他不會說話,三言兩語便將事情說白得不能再白,結果被你抱頭鼠竄般打了出來。這次是二哥親自跟你說這事兒,二哥看得出來,你對這麼‘常山趙子龍’不只是有好感這麼簡單……」
「哥……」糜霓女孩兒家臉皮薄,自然當不起糜竺這般說。
看到糜霓這幅小女孩姿態,便是傻子也明白她心中所想了。「好了!二哥知道你臉女敕,也不逼你了,這事兒事關我糜家以後生死存亡,哥能為你做的便只有這麼多。以後糜家能發展到什麼地步,很多情況還在你,你若是選擇了趙子龍的話,從此以後,我們糜家就跟他綁在了一起,只能跟著他一條路走到黑。
「如今的徐州又是多事之秋,當世的這豪門大族無論如何都是不會將我們這種商賈出身的糜家放在眼中的。所以!就算你哥哥將生意做得在大,在別人眼中也不過是低人一等的商賈,糜家想要出人頭地,除非另闢蹊徑。二哥!也不很願意看著從小長大的你,最後卻被我當作利用的工具。
「所以,小妹!你只有這麼唯一一次選擇的機會,糜家興亡很大程度也是在你一念之間,我右手是‘常山趙子龍’,左手是劉備!你想選擇誰就看我哪支手吧!」
糜霓帶著一絲羞意看向糜竺右手,雖然事情早在糜竺預料之中,可糜竺還是忍不住長長地松了口氣,整個人好像都放輕松了不少。
「二哥!謝謝你!」突然糜霓撲進了糜竺的懷中,兩行淚水卻是不由自主地自流了出來,「謝謝……」糜霓一直重復著「謝謝」兩個字。糜竺模了模糜霓的光滑如絲的秀發,眼中此刻也禁不住有些濕潤,一邊輕拍著糜霓的香肩,說道︰「傻妹妹!跟二哥還用得著說‘謝’麼?」
「二哥!謝謝你今天給我這個選擇。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以前的任性,不明白二哥肩上背負著整個糜家,太沉太重!」突然,糜霓自糜竺懷中掙月兌出來,認真地看著糜竺,「從今以後,霓兒會幫二哥負擔起糜家的責任的,雖然霓兒不知道該怎麼幫你,可是哥哥既然說了我們糜家跟他綁在了一起,我想我幫他總不會錯的。」
听了糜霓這般話,糜竺似乎楞了楞,繼而釋然……
夜深人靜。我從糜府之中出來,晚上的風很冷,可也澆不息我此刻內心的如潮澎湃。與糜竺徹夜暢談到三更時分,倒也讓我清楚了糜竺心懷抱負,遠非他表現看起來只是個商人這麼簡單。他雖然是商人,可是為他最崇敬的居然是秦朝的呂不韋,呂不韋前身也是商賈出身。
卻是因為在趙國見到被作人質的王孫異人(後改名為楚),以為奇貨可居,遂散盡家財,並西入咸陽,游說秦太子安國君寵姬華陽夫人,立子楚(前面說的異人)為嫡嗣,後子楚與呂不韋逃歸秦國。安國君繼立為孝文王,立子楚為太子,後來子楚即位,任命呂不為為丞相,並封文信候。
呂不為擔任丞相之後,可謂是權傾朝野,獨攬朝政,傳說他當時食洛陽10萬戶,門下食客三千,僮僕萬人。
「這糜竺自比呂不韋,看來似乎把我當成奇貨可居的‘異人’了!」心中想道,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不管怎麼樣!能借到糧食,便算是不虛此行,不過我心中還放心不下一件事,那便是糜竺在談話之中,隱晦地表達有將其妹許佩給我的意思。雖然我對糜霓不無好感,可是!如果把一段感情如當成一樁政治交易的話,我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
越想越覺得頭疼,隱約中似乎听見巷子深處傳來雞鳴狗吠。「看來天快亮了!」想到陳宮此刻還在「州牧府」中等我的消息,當下不敢再多作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