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州牧府」中。
「主公!事情辦得怎麼樣?」陳宮手捧著一杯清茶,悠然自得地坐在太師椅上,跟我想象中心急如焚的樣子差了十萬八千里。我愣了一愣,暗自埋怨︰果真是同人不同命,莫非我天生便是奔波勞碌的命?我一聲長嘆,卻是長長地吐了口氣,說道︰「兩家都答應借糧了!」
「哦?」陳宮淡淡地應道,沒有我想象中的激烈反應。
「難道公台你就不能表現得更驚訝一些?」我忍不住說道。陳宮哈哈一笑,放下了手中茶盞,說道︰「主公出馬,自然是馬到功成。」陳宮倒是說得輕松,一幾乎就是一句話帶過,我卻是恨得牙癢癢,「主公也不必賣關子了,好歹我也是等了你大半夜,便說說其中經過吧!」
想想也對!自己雖然連夜奔波,可人家也沒有閑著,頓時間心里也平衡很多了。白日里,我已經自陳登處借到糧告訴于他,陳登之處自然不用多說。當下,我便將我和糜竺一番徹夜長談的經過詳細地說與陳宮听。
「事情便是這樣!」好不容易一口氣說完,不免有些口干舌燥,剩下的事不再去管。,一把搶過陳宮面前茶壺,順手端起一個茶杯,滿滿地倒將上一杯之後,鯨吞牛飲般,一喝而盡。我這般喝茶,難免有「焚琴煮鶴」之嫌,不過,此刻陳宮的心思顯然沒有放在我身上。
陳宮依舊保持著那個端茶的動作,手中茶盞之中還冒著騰騰熱氣,我心知此刻他在用心思考,也不敢貿然打擾。
「這麼說來,他糜竺雄心勃勃,是打算做一次呂不韋了,看來我陳宮是小覷天下英雄,想不到小小一個下邳城中,有氣魄、膽識者便有兩家。」陳宮緩緩放下手中茶杯輕,拂起額下短須來,我顯然還不適應陳宮這般說想就想,說完就完般天馬行空的思考方式,足足楞了半晌的功夫,才反應過來,微微地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見我點頭,陳宮輕拂著腮下短須,臉上笑意更甚,說道︰「既是如此,主公便做一次奇貨可居的王孫‘異人’,又有何妨?」陳宮突然冒出這一句話,把我嚇了大跳,我呆呆地看著面前這個智慧超絕的智者,心道︰莫不成像他這樣的聰明人,大腦也突然短路的時候。
「可是!糜竺所求也並非小啊!要是我們答應了他,我怕以後……」我想試著提醒陳宮,說道。
「只怕主公之意並非在此吧?」被陳宮一口破道心事,我不禁臉上一紅,「糜竺所求的確不小,可是這跟他的付出完全成正比,他求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我們能夠守住徐州的基礎之上。可說是獲利和風險一樣可觀,主公真擔心的並非是此事,而是他隱晦提到的有意將其妹許你這件事吧?」
陳宮似笑非笑地打趣著我。
我第一次發現陳宮的笑容如此欠揍,見他點破,也只只好點頭承認,思量一番,道︰「我確實不希望一段美好的姻緣建立在政治交易的基礎上,這樣不管是對我還是糜家大小姐都不是很公平。」听這如此說道,陳宮也是收斂起了笑容,端起桌上的茶盞,似乎又開始他另類的思考方式。
陳宮沉默半天不語。
「那主公覺得糜家大小姐如何?」陳宮打破沉默,開口問道。「雖然我和她相交不深,可是從她言談舉止間,也看將得出來,她知書達理,賢良淑德。更難得她有一顆水晶般的透明純淨的心,單從她不惜便賣她的珠寶手飾,施粥周濟徐州百姓,便可以看出她有菩薩般好的心腸。」
听我說完,陳宮笑了笑,反問道︰「如此說來,主公對糜家小姐也算是心存好感,既然如此……」
聞及此處,我連忙叫陳宮就此打住,今天才發現,這家伙滿有做媒婆的潛質。我實在有些不搞懂這個時代的人的思維方式,就算是心存好感,可也不代表喜歡或者是愛上一個人。可是依這個世界的人的思維方式,只要是存在這樣好感,便可足以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
我心知彼此思考問題的方式相差太大,即便是陳宮這樣的智者也是不能免俗。可是一時之間,我也難想到立刻說服他的話來。
于是!我和陳宮這般大眼瞪小眼,一時之間,倒形成一則奇觀。見我半天不說話,陳宮只道我是理敢詞窮,自顧自地繼續說道︰「雖然我也不想這樣豪無感情的政治婚姻發生在主公身上,但我不得不說的是,自春秋戰國以來,以聯姻鞏固同盟的手段雖說是屢見不鮮,可是有時候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方式,的確是卓見成效。
「遠的不說,就說前漢之初,高祖劉邦還有文景二帝,通過這套聯姻,靠著這套帶頭不少屈辱性的籠絡方式,為前漢爭取了數十年休養生息的時間,後來才有武帝開疆拓土,驅逐匈奴的千古壯舉,所以……」我心知陳宮口才絕佳,據經引典,雄辯滔滔。如果跟他爭辯起來,無異是孔夫子門前掉書袋,關公面前耍大刀。
連忙示意你就此打住,只得弱弱地道了一句,「這事在容我仔細思量!」陳宮自然也听得出我這話是推月兌之言。
陳宮表面上沒就此事給再糾纏下去,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不管主公你應承于否,你都得小心劉備了。」我有些詫異地看著陳宮,不明白此事好端端的,怎麼就扯到了劉備身上,陳宮搖頭晃腦地說道︰「且不聞︰君子不奪人所好,屬下可是听說了,劉備遣麾下簡雍曾到糜府中代為說項,希望與糜家結為秦晉之好。不過!糜竺口上應付了事,並沒有馬上答應。
「可如今!此事似乎又跟主公扯上了不關系,不論主公答應與否。只怕和劉備這個仇怨也是結下了,這些年劉備雖表面在小沛不曾有大的動靜,可暗中招兵賣馬,兩個義弟皆有萬夫不擋之勇,日夜替他操練兵馬,若是因為此事,他發兵來攻,屬下只怕……」陳宮裝出一幅擔驚受怕的樣子。
「哼!」我一聲冷笑,道︰「溫候之死便和他月兌不了干系,這般深仇大恨,我還未找他算帳,他若是膽敢先動手,我‘常山趙子龍’也不是泥做的,任他捏扁捏圓!」我一氣之下,重重地拍了一下幾案!陳宮眼只露出幾許奸滑的笑意,可面上還是一臉猶豫不決的表情。
「可是如今後有袁紹大軍壓境,前有曹操這般強敵,若是此刻發生內斗的話,只怕……」不等陳宮把話說完,我哈哈長笑道︰「豈不聞‘攘外必先安內’‘臥床之塌又豈容他人酣睡?’與其讓身邊多一個同床異夢的鄰居,倒不如拿下小沛,將整個徐州置于自己掌握到手中的好。」
「英雄所見略同!終于試出主公真心之言了,看來不用我再費唇舌相勸,這樁婚姻答應與否,相信主公自有論斷了!」陳宮雙手環抱說道,一改先前的畏縮態度。
我頓時醒悟過來,自己終究是計差一籌,還是被陳宮算計進去了。我苦笑看著陳宮,卻也只能佩服得五體投地了。陳宮臉上越見神采飛揚,只見他快步走到牆上掛著一幅地圖前,指著一處說道︰「主公!不論劉備是不是搶先動手,留給我們的時間的確不多了,只有拿下小沛,我們將曹操大軍阻擋在徐州之外,才能放開手腳和袁紹一搏,如果不能做到這點,這單靠這無險可下邳,我們終究還是守住徐州的。不過,我想劉備也將很快也閑不住了,他不會不清楚無論是誰佔據整徐州,才可能有一搏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