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出去辦貨的機會,胤禛安排我去了他在東郊的那所偏僻的別院,在那里,他找了宮里最擅長皮膚研究的徐太醫替我診治。
由于對方是宮中太醫,所以為防不測,在診斷期間,我一直都用黑紗遮住左邊半面,而由始至終也不發一言,徐太醫也深諳其中必有原因,自是不會多問,更何況,胤禛一定會找一個自己信任的人來替我治療,所以,我也不需擔心。
安心地經過這一個多月的治療,先是用銀針徹底清除了殘余的毒素,然後再用特制的藥進行容顏重塑,只希望這宮廷秘方能使我的容貌恢復原樣。
今天應該是最後一天了,徐太醫悉心地為我把脈和察看,許久過後,他收拾了一下,替我將臉上涂了藥的紗布解開,觀察了一番,只見他微微皺了下眉頭,我不解其中深意,隨後,他走了出去,和胤禛交代了情況,我顧不得許多,忙坐到了鏡前,深呼吸了好幾下,鼓足勇氣,慢慢抬頭,解下面紗,然後……
「吱呀」這時,門聲響起,鏡中,他的身影出現,我欣喜回頭,他竟是整個人都怔住了,一瞬不瞬地盯著我,一時間,先前尚未撫平的心潮澎湃,再一次地涌了上來,流竄全身,那股酸澀只把我逼得眼淚盈眶,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上前幾步,一下緊緊抱住了他,頓時,滿是欣喜的淚水再也不受控制地肆意流下,此刻,我不知該說些什麼,我只能用這樣一種沉默的無言來代替我心中的驚喜。
他一句話都沒說,只是任我這樣抱著,在他臉上是由最先開始的擔憂轉而變成驚詫和愣怔,可是卻沒有欣喜,一時間,我心有不解,為什麼他沒有一絲欣喜之情,不是應該為我高興的嗎?
隨後,他像是緩過了神一樣,一下推開了我,欣喜的笑意瞬間凝結在了嘴角,還未來得及開口問清楚,他已然一副神色凝重的樣子,眼神里滿是壓抑的苦楚和慌亂的躲閃,這樣的眼神是陌生的,是疏離的,更是冷漠的,之後,他不容我開口,只留下一句,「休息好了就回去吧!」,隨即,便轉身出了房間。
一時,我頓覺心止不住地一沉,不明白為什麼他全然沒有一點欣喜,更不明白為什麼他前後的轉變這麼大,慢慢地抬手撫上自己的臉,心中不禁想到,為什麼恢復了樣貌卻反而沒有了之前的坦然,是他又想起了卓寧,還是想起了曾經發生過的一切,他這樣的疏離和冷淡是不是表示,他對我始終是有顧忌的,他心里始終都放不下過去,更放不下卓寧,如果真是這樣,我倒寧願一輩子都戴著那張面具做人,豈不坦然痛快?
五十六年的夏天很快就要到了,今年康熙又帶領一眾妃嬪,子嗣,大臣等前往熱河避暑,浩浩蕩蕩的大隊伍幾乎將整個皇宮都搬去了,身為御廚副總管的我,不可避免地要隨隊出行,照顧康熙的飲食更是責無旁貸。
一路上看著這些有些熟悉的景物,不禁又想起了那些經久不褪的往事,如今縱然是草木依然,而人面卻已無處可尋,只能感嘆時移世易。
中途駐馬休息,將已經準備好的菜品和糕點送去康熙的車帳,雖說只是一天的路程,但一切都怠慢不得,尤其現在康熙也已年邁,隨隊的太醫和我們御膳房的車帳更是緊隨其後,絲毫不敢松懈。
這古代用馬車趕路怎麼都覺得很不舒服,顛來倒去的,震得骨頭都要散了,下了車四處走動走動,松松筋骨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一轉身卻撞見了同樣下車休息的胤禛,一時有些不知所措,自上次離開他的別院之後,我們再沒見過面,總覺得大家再見面只是尷尬,仿佛先前的坦然相待已經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剩下的只是一陣又一陣的沉默,而他看到我卻似乎更加不自然,愣了愣,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轉過了身,留給我的總是他那孤寂的背影,心里頓時不是滋味,感覺我們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回到那個每次都報以冷漠和無情的時候,我雖心有憤懣,卻無法得釋。他要避開我,我也沒辦法,說到底,他始終還是放不下過去,而我又何嘗不是如此……
車隊在黃昏抵達熱河行宮,一如之前,這里還是山清水秀,景色宜人,把東西都搬去了正宮的偏殿,那里就是接下來的御膳房了,而我們也被安排住了下來,按慣例,晚上康熙要舉行廷臣宴,宴請蒙古各部落王公貴族,所以整頓好一切就要為晚上的宴席做準備了。廷臣宴總共有五輪,當然主要的就是前三輪,後面就是上些茶水小吃水果之類的,由于人手不及紫禁城那麼充足,很多事都要親自動手,除了煮菜還要做糕點,總之是忙完一輪還一輪,結束的時候真是累死了,再加上趕了一天的路,回到屋里倒頭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