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開了一切,一個人毫無方向地跑到了一座亭子里,傷心和痛心呼之欲出,緊緊倚靠著柱子,怎麼都不敢相信自己剛才所听到的一切,前一秒和後一秒卻是判若兩人,為什麼他可以口是心非,為什麼他要這麼做?我不明白,我到底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只是一個隨意擺弄的玩偶還是只是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到底他的心是什麼做的,為什麼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這樣傷害我?被這里的人排擠不止,還要承受唯一信任的人的欺騙,為什麼一切對我來說總是這麼地不平靜?
「青青!」
一聲哽咽瞬間凝滯住,不敢回頭,不敢面對他滿是謊言的臉孔,更不敢承認這一切只是一個騙局,一時忍不住地發出一聲啜泣聲,忙極力掩住。
「青青,你听我說!」
「不要踫我,我求求你!」控制不住顫抖卻強裝冷靜的聲音扯開他伸過來的手,他卻像被我的話語瞬間激怒了,一把扳過我的身體,看著我,喝道︰「你干什麼,我叫你听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所听到的那樣!」
我再難忍受心底無盡的委屈,抬眼直逼他,吼道︰「怎麼不是,我什麼都听到了,你還要說什麼,我那麼相信你,但你卻只是在騙我,你怎麼可以?」
「我沒有,我只是說暫時不會娶你,我沒說將來不會,現在一切都應該以大局為重,這些個人的兒女私情,為什麼不能放到以後再說,這不是你曾勸誡我的嗎?」他緊了緊箍住我的手,憤然說道。
「對,我是說過要以大局為重,但不是要你這樣欺騙我,你心里在想什麼只有你自己清楚,到底你對我是真心還是假意,也只有你自己最明白,我就像個傻瓜,隨你高興怎麼樣就怎麼樣,你有沒有尊重過我呢?我也是人,我也是有感情的,我不是你的玩物,想怎麼玩都行,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對我,我會崩潰的,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有沒有啊?」他怔了怔,嘆了一聲,鄭重道︰「對不起,是我的錯!」
聞言,我很無奈地搖頭道︰「我不要你說對不起,我不要我們之間總有這麼多的誤會發生,這樣的感情不是我想要的,你明不明白,我只想我們能夠坦坦白白,簡簡單單,為什麼你卻總給不了我最基本的信任,這里的一切只會讓我覺得壓抑和難受,我真的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你可不可以答應我放下這里的一切,去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過只屬于我們兩個的生活,好嗎?」
我滿懷期待和痛苦地等待他的回答,而他卻是驚惑和憤怒,一把推開了我,怒道︰「為什麼你也要逼我,以前她也這麼逼我,為什麼你們都一樣,為什麼你可以這麼自私,放下這里的一切,難道你要我可以置十三弟的生死于不顧,你要我做一個不仁不義之人嗎?」
當時,我震驚了,一時的氣憤讓我月兌口而出一句,「到底你是為了十三還是為了你自己?你放不下這里的一切,根本就是你放不下你夢寐以求的權力和地位,其實最自私的人是你!」
瞬間,他的表情凝住了,他眼里第一時間閃過的慌張分明就已經透露了他心底最深處的聲音,但是轉而卻又是莫名的淒楚和悲涼,我不知道究竟哪一種才是他最真實的想法,我已經顧及不到,我只知道在對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已經後悔了。
「我想不到連你也這麼看我,我以為你會理解我,但原來我根本錯了!」他帶著失望和失落地冷冷拋下這句話,便憤然轉身走開了,那一瞬間的回身,留給我的卻是異常孤獨的背影和失落的心傷,那一瞬間,我分明听見自己心碎的聲音,彷徨,無助還有無盡的愧疚,在那一刻徹底將我淹沒……
我明知道他是為了十三,為了天下,而並非為了他個人一時的利益,但我卻還是說了那句讓他傷心失望的話,當初他在杭州對我說出那番話的時候,我還不是太清楚他的為人,但回來後這麼多年,我知道我看的很清楚,在廣州度過的那段時間,我更肯定他是一個大公無私的人,而絕不是一個虛偽爭名逐利之人,然而我剛才的那句話真的刺傷了他,他是真的失望了……
待我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機會已經悄然而逝,一切都來得這樣突然,我完全不知所措。嚴大哥問我孩子的事是不是真的,我想即便我不說他都會明白我,即便所有人都懷疑我,但是他和十三都會相信我,有知己如此,對我來說是不幸中的萬幸。
再後來,當我鼓足勇氣去向胤禛道歉的時候,他卻已經對我避之不及。
「沈姑娘請回吧,王爺不在房里!」明明看得見房里的燈是亮著的,這樣拙劣的借口,我卻沒有能力去推翻,除了無助和無奈,我還可以做什麼?
兩天後,嚴大哥便要啟程回廣州了,那天我親自送他到碼頭。
又一個比朋友更親的親人要離開了,我的生活又將從絢爛重回灰暗,沒有親情,沒有友情,更沒有愛情。
「嚴大哥,保重!」千言萬語又豈是一句‘保重’可以言明的。
臨走前,他鄭重道出的那一番話,讓我徹底從這幾天的昏暗中走了出來。
「小如,還記得我在廣州跟你說過的那番話嗎?你是我見過的最堅強最勇敢的女子,盡管你經歷過那麼多的挫折卻依然堅持走了下來,那就足以證明一切,但是如果這一步,你邁不過去,那麼你傾之一生的努力就會白費,這一局,你就徹底輸了,押大還是押小,只在你一念之間,希望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嚴大哥不想看見你傷心的樣子,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記掛著那個人,如果不想錯過,就該堅持去追尋,這一生,能夠遇到一個真正相愛的人,真的太難了……」
兩行清淚不由得滑下,那一瞬間,我的整個身心都被淹沒。
回去的路上,心里滿滿地塞著只有唯一一個念頭,這一局,我不會輸!
一跨進了園子,我便快速朝書房奔去,只想第一時間告訴他,我錯了!
站在書房門口一直等到晚飯時間,房門被打開了,走出他幾天不見的身形,瞬間一股莫名的心酸將我圍繞,將我填滿,痴痴地溢滿淒楚地站在他眼底僅一秒的時間里,沒有來得及開口的言語在他下一秒轉身的瞬間生生凝住了,可那又怎樣,即便一次兩次三次再多次的默然我也能夠承受,只要他肯听我的道歉,那就夠了。
這一夜,他沒再出現過,書房門前兩盞昏黃的燈光照在並不寬敞的地堂上,顯得寂寥,淒清和哀婉,夏夜的星綴滿天空,伴隨著熱熱的夜風,蕭瑟地拂過耳際,繞在周身,無奈的心傷倍添憂愁。
破曉過後就是天明,新一輪的陽光照在了靜謐的圓明園里,拂過我身上一宿的夜露,沾濕的頭發再次被曬干,等到日正當空,汗水從身體里每一個毛細孔透出,再被蒸干,再透出,直到晚昏時刻的降臨,當烈火退去,當一切都被帶走,也連帶著我剩下微乎其微的思緒,在黑夜降臨,在稍顯涼爽的清風吹過的那一刻,我的知覺終是被抽離,軟身倒在了書房前的石階上,沉沉地沉了過去……
眼前一片蒼白的迷霧,遍尋不到他的蹤跡,任我如何叫喚著他的名字,除了迷茫和無助,還有深入骨髓的失落和傷心。
「胤禛,胤禛……」絕望中的無助只剩下低嘆和喘息,直到那個聲音突然從天降臨,一切的迷霧瞬間消退在了視野里,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溢滿酸緊的眼眶,「我在這里……」
一瞬間的心酸如決堤般洶涌而出,下一秒,我不顧一切地坐起,緊緊投入他的懷中,緊緊擁抱著這個熟悉而溫暖的胸懷,淚雨滂沱,顫抖呻泣,酸澀滿溢,哽咽的聲音斷斷續續,「對不起,我錯了,不要再丟下我,不要……」
耳邊喘息聲起伏不定,久久嘆道︰「你怎麼這麼傻?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酸澀淹沒至喉嚨口,想要說出的話也被啜泣所替代,久久才平息下來,聲音還是控制不住地顫抖著,「為你傻,又不是一兩次……」
那一刻,他抬起顫抖的手輕撫我淚流滿面的臉頰,眼中的痛惜和酸澀脹滿眼眶,上下浮動的喉結昭示著他此刻內心的動容和翻騰,嘆道︰「不會,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我認真感動地連連點頭,緊抿的嘴唇還是不由自主地溢出斷斷續續的呻泣,緊緊倚靠在他肩頭,我想說的是此刻,我終是賭贏了!
片刻過後,就見小順子走了進來,有些畏畏縮縮地低聲說了一句,「王爺,年福晉說她突然很不舒服」
胤禛聞言,放開了我,只道了一聲,「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他再看向我的神情里有些什麼,我很清楚,遂抿了下嘴角,道︰「你去吧,我沒事了!」
他欣慰地點了點頭,扶我躺下後,道了一聲,「你好好休息,我去去就來!」
我微抿起嘴角,深感安慰地沖他點了點頭,看著他轉身走出了房間。
我知道當這一天到來的時候,我已經開始漸漸找回原先的自己,有人說吃一塹長一智,經過這麼多事之後,我才發覺,或許我還是應該做回當初的那個蘇瑾,沈如青的身上有了太多的抗逆,太多的沖動,而那個淡漠沉靜的我才最適合現在的他。
之後的日子,無論天氣晴好還是偶有暴風驟雨,于我來說都只是一汪平靜的海水,起不起波瀾,掀不動我的安定和淡薄,在圓明園度過的一個月的時間里,我真正享受到了生活中的平靜,盡管不是絕對的,但也足夠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