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就已經到了冬日,明日就是如歡的大婚,淺兒只多批了薄披風,站在如歡的院子外,那碩大的喜字,不久之前才貼在如風的院門前。燈籠也需要提前掛上去,寂夫人並非是如歡的親娘,又礙著輩分,不好多忙碌,所以淺兒最近都只睡幾個時辰,里外好好張羅著他的婚事,生怕又讓他抓到什麼把柄來擾亂如風的思緒。
蒲葦搬去和老夫人一起住了,這麼大的院子空空蕩蕩的,淺兒才意識到,原來,如風從小就是少人照顧的,他的個性做法,在淺兒眼里情有可原。
「嫂嫂好忙啊~幾日不見,倒像是消瘦了不少~!」
他好像從此對淺色的衣服很厭惡,今天是深棕的一套,稍微加注了金色的絲線,顯得整個人都格外富貴。站在淺兒的面前,笑眼相迎。
「如歡呀?嫂嫂沒有你的福氣大,自然瘦些,也不會被你大哥嫌棄了不是?~!準新郎官兒,這幾天外面的應酬不少,應該清閑不下來吧~!?新郎服放進你房里了,一會兒你去試試~」
淺兒毫無怒色地回答,完全不介意如歡上來的戲弄。那樣坦然微笑的樣子,眼里面一派無所畏懼,是如歡最討厭的感覺。他曾經裝作淺兒是好的,曾今以為她會懂事兒地遠離寂如風,但是事與願違。她是他的心月復大患,有時候他自己也不明白,一個並不聰慧的女人,怎麼可以和自己做敵人。
「喂,你就真的這麼天不怕地不怕的嗎?你應該勸勸大哥的,如果他肯交出寂家的繼承權,大大方方帶你去雲游四海,不是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嗎?女乃女乃的病,我和大哥這麼多年來的感情,歸根究底,是因為你。」
如歡的聲音有些大,那些忙碌的奴才們都嚇得慌了手腳,淺兒卻還是沒有任何激動,只是揮揮手叫他們繼續,然後自己轉身往外走。她想離開,偏偏如風是不讓的,他隨著她走過了偏院,進了後院兒。
「如歡,這些都不能賴在淺兒的身上,我們兩情相悅,你卻屢次阻攔,我念你是如風的弟弟也向來不曾計較,不,誰也不能將我們分開了~!」淺兒輕輕折了一支枯樹枝,嘴角微微上揚,手中的枯枝有些蟲蛀,大概是影響了整體的美感,「你做了這些事情,無非是想要寂家的產業,可是你也知道難得你大哥矜矜業業,那是為了淺兒,淺兒心里最明白他的辛苦。何況,你曾經告訴過我,這一切原本就該是他的……」
「但現在不是~!他不能將我寄托情感的一切,突然就要回去~!」既然任何計策都無濟于事,不如直白地跟她說清楚,若是他們自願給予他這一切,他便名正言順了~!「總會,總會有讓你們分開的理由,無法拒絕的理由……」寂如歡雖然急切,卻聲音極小,小到只有他自己听清了。
淺兒只是搖頭,將手中的枯枝遞給他︰「咱們兩個都明白牽一發而動全身的意思,但若是枯枝蟲蛀,不及時拔除,便是城邊失火殃及池魚了~!寂如歡本事兒多大,你的上面永遠壓著你大哥。好在如風是疼你的,不想和你小打小鬧下去,我們不出擊不代表我們不會還手~!」
那惡毒非常的語句,在淺兒嘴里一點兒狠勁兒都沒有,但是听來的威懾性似乎比別的人更勝,听得如歡心間一緊。淺兒更是迅速地將如歡手中的樹枝奪過來,折斷了,清脆地 嚓一聲,然後笑著斜了下頭,回去忙她的了。
分家,他更加堅信分家的念頭,或許有讓寂老爺寂夫人無法阻止的理由~!如歡閉著眼楮想著。他其實不想,不想走這條絕路,但是淺兒……她逼得……如歡立刻回了房間,不過並沒有試喜服,而是換上了朝服。
冬天,還沒有初雪的冬天,蕭條的景象,讓寂如風有些不自覺的哀傷。或許是某一個冬季里的日子,太值得留戀了,他叫來了蕭若軒,這個平常里也不太愛招惹別人的書生。他們喜歡在冬天喝一壺燒酒,他們自己動手燒的,不動手沒得喝。
蕭若軒今天束了頭發,清秀的臉上表情卻很深沉,距離上一次,得有大半年了吧?如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知道自己心里的煩悶,那一口太難抒發的氣想找人說說。
「蕭兄好久不見,咱們今天可得多喝幾壺,一醉方休~!」
如風拿起了熱了一半的酒倒在杯子里,舉杯便喝,蕭若軒卻出手阻止了他,將杯中微熱的酒倒掉,搶過來那一壺酒繼續放在火上︰「這壺酒算我的~!若是你不自己再熱一壺,今天休想喝到~!」
最是拗不過這個書生氣的呆子,如風也只好又拿來一壺酒,邊熱邊訴苦︰「如歡吵嚷著要跟我分家,事情鬧大了,女乃女乃氣得臥病在床。」
那語氣好似小孩子賭氣做錯了事情,若軒能說些什麼,他通常都會打趣如風小事兒都辦不好,但是分家。如今寂家鼎盛時期才剛剛來臨,難道就要因為分家而毀了麼?
「分家,不失為一件好事。」如風驚訝地看著他,誰會想到自己的朋友居然支持別人的看法呢?若軒卻有自圓其說的道理,「你看,如歡從小就在你身邊,稚女敕了些,走錯路,迷了方向總是以你為指南針。但,人總要有自己的決定,光是憑感覺,靠別人是不行的。如風是天下間少有的男子,卻不能要求別人也做的面面俱到,要我說,分家,這背後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丞相之位,錢莊或者是當鋪的主人,那還真是與你分庭抗爭天下的買賣,你不認為是個極為有趣的事情嗎?」
如風恍然覺得有些道理,好在現在爹娘在上,輪不到他們討論分家產的瑣碎事兒,不然他也不知道應該選錢莊,還是選當鋪。酒好了,他們一人一杯,一杯而盡又接二連三。冬天,如風的心里陣陣冷風吹過,還真是不一樣的冬天,有了愛情,失去親情的冬天,還是不太夠溫暖。
微微紅了臉頰,酒不醉人,如風自醉了︰「好……想分……就分吧~」
——某一個冬日,寒風凜冽,兩個兄弟站在荒地上受著風吹。
「大哥,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這次之後,無論何時何事,無論我們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會再連累你了。如歡保證~~!」
那個姑母被囚禁的午後,他們兄弟一起私逃學院回家,被罰站不許進餐的事情,聲音還悠然在耳,畫面仍一一在目。
親情這東西,听听而已都是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