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王澹四人離開齊州,繼續向京城出發。孔任有事留在齊州,未與他們同行。
經泰山,又停留一天,欣賞五岳獨尊的風采。自岱廟始,沿山路盤旋而上,取登泰山小天下之氣勢,直至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再于山頂看旭日東升,雲海蒸蔚,不由心曠神怡,神清氣爽。
從泰山南行,至仙源(曲阜),又去孔廟參拜過聖人。這才向西南,奔京城而去。
北宋京城在開封,稱為東京,也叫汴京,由外城、內城、皇城三座城池組成,周闊30余公里,整座京城氣勢雄偉,規模宏大,富麗輝煌。
從外城東進新曹門,一派繁華景象便撲面而來,街上行人絡繹不絕,兩旁店鋪林立,小販的叫賣聲更是此起彼伏。除了王澹前世見過繁華的大都市外,小玲、歐陽春、王安三人根本就沒有見過這種場面,他們在齊州都已經感覺到眩暈,這汴京比起齊州來更要繁華上數倍,看到這城中景象,直讓他們眼花繚亂,反應不過來。
打听著路,經牛行街,進舊曹門,來到內城,先找到館驛住下來。雖然他們這一路行來,游山玩水也耽擱了幾天,但是畢竟他們行得早,此時也只是四月上旬,距離皇上讓他們五月前進京還有二十來天時間。
既然來到,先去報個到,也好等待安排,王澹可不相信,這皇上說見就能馬上見到。向館驛的驛官打听下面聖的步驟,按照驛官的指點,找到吏部,說明自己奉旨前來面聖的事情。
「你就是王澹?」吏部中負責進行登記的小吏听到王澹的名字,一臉驚奇地看著他。再看一眼王澹簽名寫得那字,眼中露出鄙夷的神色。除了有字的框架之外,一點書法藝術的成分都沒有。
在宋真宗發出的全國齊心建祥瑞活動中,積極參加者絕大部分都是官員。能夠以平民身份參與進來,並且最後得到真宗表彰,一步登天成為貴族者,只有王澹同志一人。
觀看清楚,這王澹就是普通人一個,除長相還說得過去,沒感覺到有什麼異于常人,不由讓那小吏心中生忿,憑什麼他就能成為貴族了呢?
「請問,什麼時候我能夠去見官家?」王澹問一句。
小吏正在生氣,當然不給王澹好臉色。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宰相家人還七品官。更何況這六部之首的一名正式官員。
「等著吧!」小吏甕聲說道,「你以為官家是想見就能見到的嗎?你來報道,然後我們把你的消息報到宮內,再由宮內安排由你面聖的時間。」
听到這話,王澹著急,等著,要怎麼等,總不能每天什麼也不做,就待在館驛中等著太監去宣旨吧?
「那麼要如何才能得到消息呢?」王澹說著話,悄悄遞過塊銀子去,雖不大,也有十幾兩。
那小吏接到手中,掂了掂,臉色才變得緩和下來,「每三天宮中會傳出一份安排表,你只需要每三天到這兒來打听一下就行。」
得到確切答案,王澹這才放心。再向那小吏道個謝後,出了吏部。走出門,找到小玲、歐陽春、王安三人。
「少爺,我們再要做什麼?」小玲與王澹最近,看王澹走出來,臉上沒有高興的表情,沒敢問為什麼,怕惹他生氣。
「在街上隨便走走,暫時沒事,我們先好好地逛一下這汴京城。」王澹回答道。此時心中已經想開,皇上不是想見就能見到,又沒有別的事情,那就隨意點,在汴京開心地玩一下。
「是。」幾人答應一聲,跟在王澹後面,順著大街走,看沿路的風光。
轉過一個路口,來到另一條街。同樣的寬闊,但街上的行人比起剛才少了許多,再仔細看,行人中反而是多了文人打扮者。看看街兩旁的鋪面,王澹明白了緣由。這條街主要經營文房四寶、古玩字畫、書籍之類,普通百姓很少能接觸到這個層面,當然不會到這條街上來逛。
想起在吏部時,自己寫字竟然被那小吏鄙視,王澹心中有氣。自己沒有練過字,寫得不好也沒有辦法。看到有賣筆墨紙硯的店鋪,信步走進去。心中決定買上一套文房四寶,好好地練習一番。
看到王澹四人進門,店鋪伙計趕緊招呼一聲,卻不湊到跟前,任王澹他們自己觀看。
店鋪面積不大,也就三十來平方。迎著門是一排高大的貨櫃。上層擺滿各種紙張;中間幾層放著一個個的木盒,有長有短,有方有扁,顯然是盛著筆和墨;貨櫃下層,則是密密地擺放著各式硯台。
貨櫃前是一個矮櫃,上面有架子,懸掛著十數支筆用以展示。店鋪兩邊的牆上,則是掛滿橫豎條幅,上面寫著各式字體,顯然也是用來展示店中的紙與墨。
在店中,除了一掌櫃一伙計外,還有幾人在,分成兩伙。一伙三人,都在二十歲左右,看模樣應該是書院的學子,正拿著幾支筆在那兒比較;另一伙是兩人,一大一小,大的三十來歲,小的與王澹年齡相仿,只不過王澹身材比同齡人顯得高大,一眼看過去,那人比王澹要矮上大半頭。
「店家,過來。」王澹招手,「給介紹一下,我要練字,要一套什麼樣的筆墨紙硯才好?」
「噗!」店鋪伙計還沒有開口答話,一旁的那與王澹年齡相仿的小孩已是笑出聲來,小聲與他身邊那人說道,「叔父,那人真有意思,筆墨紙硯都是各自產出,要自己挑選才行,哪有論套的道理?」
在吏部被鄙視,那小吏說話語氣又沖,這讓王澹心中一直生氣,並沒有消去。現在又听到那小孩嘲笑他,更是忍不住,也不顧自己心理年齡多大,畢竟這身體還是小孩子不是?
看了看那小孩,長方臉,五官端正,濃眉大眼,鼻梁高挺,嘴唇緊抿著,目光清澈透著靈性,與王澹對視著,一點也不畏懼。小孩的長相讓人看著並不反感,王澹心中的氣去了一小半。
「你這小孩,怎麼如此說話,這筆墨紙硯為什麼就不能成套呢?」雖不反感,心中仍然有氣在,王澹喝問他一句。
「這筆墨紙硯產地不同,制作工藝不同,怎麼會成套呢?」那小孩堅持自己的觀點。
「哈哈,可笑!」王澹冷笑兩聲,反問一句,「產地不同,制作工藝不同,就無法成套了嗎?這是誰家的道理?」
「當然。」那小孩梗著脖子說道,「一套者,相輔相成也。
筆有軟毫、硬毫、兼毫;又有長鋒、中鋒、短鋒;還分圓毫、尖毫;又依尺寸有小楷、中楷、大楷,更大者還有屏筆、聯筆、斗筆、植筆等。
墨,有松煙墨與油煙墨之說,各家工藝不同,配方不同,制出墨來清淡濃稠亦不相同。
再說紙,有益州的黃白麻紙,杭州、婺州、衢州、越州的藤紙,均州的大模紙,蒲州的薄白紙,韶州的竹箋,臨川的滑薄紙,宣州的宣紙、硬黃紙,還有最為出名者,歙州的澄心堂紙。
還有硯,各地材質不同,所作硯台形色各異。
這種種區別,都需要依各自喜好,自己組合。又如何能有一家將其搭配制作,成套生產呢?」
王澹被那小孩說得一愣一愣。這就是文采飛揚的大宋,一個小孩子竟然能夠如此地熟知這文房四寶。呃,換到後世的話,這就應該相當于一個小孩子在自己面前大談什麼勞斯萊斯、法拉利、愛馬仕、範思哲、夏奈爾、LV吧。一個字形容,這小孩子,牛。
不過王澹可不甘就這樣被小孩子唬住,好歹也是做過銷售經理的人,口才與急才還是有的,再說他對于銷售,也有著自己的理解。
「誰說這樣就不能組合成套?」王澹先大聲問一句,將自己的氣勢豎起來,免得開場氣勢不足,導致後面與小孩的爭論失利。
「你剛才所說的,只是站在制作者的角度,並沒有站在經營者角度來考慮!」接著就是擺出自己的觀點,我們的立場不一樣,你就算是說得再有理,也不能證明我的說法錯誤。這樣再讓自己立于不敗之地。
「經營者?」那小孩疑惑地問一句,但是神色中卻有鄙夷之色。在古代排位是士農工商,商人地位最為低下,堂堂士子買東西,還要听商人忽悠,這讓士子顏面何在?那小孩根本沒想過要讓文房四寶店的掌櫃來組合這筆墨紙硯。
「當然!」王澹再次大聲地說。見這小孩神色,知道他不曾考慮過這個問題,心中更是鎮定。你丫得是沒見過後世的那些促銷,隨便來幾招還不就把你們忽悠瘸了。
「我問你,究竟是誰最了解這店中筆墨紙硯的種類?」王澹開始反擊。小樣,讓你剛才說得天花亂墜,將我唬得一愣一愣的,現在該我來唬一唬你,給你洗洗腦,讓你見識一下後世的營銷方法,知道一下到底什麼才是做營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