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狽而逃的後果就是,半夜饑餓難耐。
客棧廚子早已睡下,她想起昨天備在馬車里的糕點和干糧,葉辛是個很有經驗又極細心的人,每到一處城鎮集市,總是在車廂里備滿食物和水,以防錯過客棧打尖。
她爬起床來,提了燈籠模到存馬車的後院,取了些糕點。想著,明天再去買些糕點將車里的備糧補齊。她抱著油紙包的糕點,跳到屋頂坐下,打開油紙,取出一塊糕點咬著,入口清甜酥脆,閉眼享受著這好滋味。
不對氣氛不對。
猛地睜眼,一張俊美邪魅的臉龐近在咫尺,更確切地說,他的鼻尖幾乎貼上她的鼻尖。
「啊——」被赫然出現在眼前的俊臉嚇到,她輕叫著往旁邊跳起,卻忘記身在房頂上,腳下一絆,順坡滾下。
東方霽好心情地將她撈回,放在身旁。
「主子,你怎麼在這?」
「我來不得嗎?」
「不是……」
「還是你認為這房頂只有你能上來,我不配上來?」
「……」
當主子的本來就有指鹿指為馬的權利,想怎麼說都行。
她努力讓自己笑成一朵花︰「配,主子太配了,這房頂多好啊,離月亮星星更近一些,賞著也方便,只有主子才配站在離星星月亮這麼近的房頂。」
「……」
東方霽凝視她片刻,從她懷里拈一塊糕點放入口中。
王樂凡的目光閃爍,左瞅右瞟,她可不可以裝作沒看見有潔癖的主子剛才拈入口中的糕點被她咬過,上面沾著她的口水?
「現在的你,和你在大師兄、小師妹面前很不一樣。」
「呃?」王樂凡垂目,吃著糕點,「自然不一樣。」在他們面前,在師門里,她是不快樂的。
「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正被你小師妹欺負,而你半點不敢反抗,我很瞧不起你,我不喜歡逆來順受的人。」
王樂凡愕然,他果然早就見過她,難怪會找她當保鏢,他不喜歡逆來順受,難道她就喜歡嗎?
「在我眼里,逆來順受就是無能。」東方霽繼續從她懷里拈糕點吃,王樂凡嘴張合數次,很想提醒他,他又吃了沾著她口水的水晶蓮蓉糕。
「三天後,第二次看見你,你還是在受氣,不過,那次卻見到你逐獵一只野狼,那身法內力,分明不是看起來那般軟弱,比你大師兄高出來不知幾何。」
她明明獵了一只野狼,卻將狼丟棄,然後重新打了兩只野兔提回去,最後那頭狼倒是便宜了他和葉辛。明明武功高強,卻極力掩蓋。雖然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私下卻怡然自得。不知為何他竟生出幾分一探究竟的興趣來,在她去河里洗浴的路上,讓葉辛蒙面襲擊她,哪知,十幾招下來,葉辛險些丟了小命,虧得他暗中相助,才得以月兌身。
葉辛只知道,他遇見她三次,欣賞她的劍法,才設計她當保鏢。
殊不知,因為好奇一個年輕女子為何能練得一手好劍法,那身法內功分明與師門不同,然後又好奇為何受到同門輕賤,她不但不記恨他們,反能淡然一笑,那笑不是虛偽的假笑,是真正淡然的笑。因此他鬼使神差地多次變換路線,甚至不惜夜里偷偷施展輕功去窺視避開師兄妹練劍的她,她練劍很用心很勤奮,他不解,一個姑娘家練那麼好的武功作甚,她們一生不就求嫁個好郎君,衣食無憂、相夫教子嗎?她性子淡然卻有原則,活得簡單快樂,卻有底限,看著看著,便不對勁了,覺得她舉動投足都煞是好看……
這些是隱在他心底的秘密,不願讓任何人知道。
王樂凡呆呆地盯著東方霽,今晚的東方霽很不一樣,不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反而像相處多年的老朋友,看向她的黑眸更是盛著溫情……應該不是她眼花吧?
東方霽回頭瞧見她的呆樣,眼里閃過一絲喜悅,「你發什麼呆?」
王樂凡嫣然一笑︰「主子,第一次听你說這麼多話。」
東方霽耳根微熱,面色鎮定如常,眼里卻泄出笑意,從旁邊變出一壺酒來,遞給她。
王樂凡驚喜地接過︰「給我的?主子想的真周到。」對著酒壺大喝一口,然後笑笑︰「主子很奇怪我為何在大師兄和小師妹面前忍氣吞聲?」
東方霽蹙眉看著她的笑容,是苦笑,他很不喜歡,「不願說就不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