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中原的皇帝?也不怎樣威嚴嘛……听說你答應放了阿爹,為什麼說話不算數?君無戲言,中原的皇帝就不該騙人!」
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八九歲女童站在西水閣門口,歪著腦袋斜睨著郭煒,臉上還是氣沖沖的樣子,微微嘟著嘴問了一句相當無禮的話,然後還小聲嘟囔了一句更無禮的評論,接下來還要越發無禮地提出質問。
听到楚白匯報蕭思溫正在匆匆趕過來,郭煒就讓侍衛們將那兩個孩童給放了進來,鬧出這檔子事不知道是因為童子年幼無知還是有什麼大人在居中蠱惑,趁著蕭思溫還沒有過來的時候問問也好,卻不想那女童甫一進門,開口就是如此無禮。
「大膽!」
眼見俘虜的家眷居然敢對皇帝如此無禮,跟進來的侍衛們齊聲呵斥起來。
別看那女童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幾個孔武大漢就在身邊同時呵斥,即便他們都是盡量地壓低了嗓門,女童還是被嚇得縮了縮脖子。不過興許作為蕭思溫的女兒打小就沒有被人這麼訓斥過,在微微受到驚嚇之後,女童臉上的怒色更盛。
「不許你們欺負燕燕!」
還沒等郭煒發話,跟著女童進來的垂髫童子猛地沖前一步,把名叫燕燕的女童給護在了身後,杵在中間梗著脖子瞪著離他們最近的侍衛。
「留只哥,不用怕,這里有中原的皇帝,這些人都要听皇帝的,就像延昌宮的宮分人一樣不敢亂來的。」
也就是把兩個孩童放進來這麼一會,都沒等郭煒發話呢,居然就能發生這麼多的事,兩個契丹孩童的漢話也是說的這麼好,還知道互相對話也要說漢話以提醒周圍的漢人,讓郭煒看得煞是有趣。一個八九歲大的女童單純的言語無禮而已,也傷不了自己的威信,郭煒微微擺手示意侍衛們不必多加干預,然後細細地打量起眼前這蕭思溫的一雙兒女來。
被稱作留只哥的男童也是約莫八九歲的樣子,頭頂都快要到身邊那些高大侍衛的腋窩了,身量是著實不低,有點蕭思溫遺傳的意思。不過留只哥的眉眼間卻一點都不像蕭思溫,不見一絲清秀,長大了一定是粗豪得很,完全沒有蕭思溫那種豐神俊朗的風範。此刻燕燕已經撥開他的護衛和他並肩站立,他卻還是極力地用右手護在燕燕身前,雖然從樣貌上看不出兩人誰大誰小,留只哥還是有那麼一點兄長的意思。
至于這個名叫燕燕的女童嘛,那倒是十足蕭思溫的種,身量和留只哥差不多還可以說是因為女孩早熟,可是那精致的五官卻是和蕭思溫一個模子刻出來,而且比起蕭思溫那被契丹禿頭發型給坑害了的相貌,雙丫髻的女童無疑更加漂亮。女生像爹還是有一定道理的,比起差不多年紀時候的符家四娘和六娘,面前這個燕燕明顯的要少了幾分英氣,卻多了一點柔媚,這其中的區別多半就是符彥卿和蕭思溫的差別了。
「慢著,燕燕……蕭……燕燕?」郭煒正右手托腮一邊打量兩個孩童一邊在心里面作出評價呢,突然沒來由地醒覺到兩人的小名,對「留只哥」郭煒倒是沒啥印象,可是這「燕燕」……想到這里郭煒心中就打了個突。
郭煒知道的那個蕭燕燕,應該是後來契丹景宗的皇後蕭綽的小名。
在郭煒前世所知的歷史當中,契丹的景宗就是現在這個契丹主耶律述律後面的那一個,宋太宗趙光義兩次攻略幽燕,第一次太平興國年間是契丹的景宗在位,第二次雍熙年間則是他的兒子聖宗在位。雖然郭煒對于宋史年號對應西元紀年的記憶已經不是太清晰了,卻還是可以勉強推算出來那大概是西元97X年或者98X年的事情,在郭煒自己影響了的這個世界,現在的顯德八年也就是西元961年,二十多年以後眼前這個名叫蕭燕燕的女童確實會是三十歲上下的年齡,看來還真說不定就是歷史上著名的蕭太後呢。
迅速地在心中得出這個結論,郭煒趕忙把托腮的右手上移了一點,遮住了嘴角露出的那絲邪笑。
嘿嘿,總算有個歷史名女可以放在眼前自由地YY了……符家的那幾個倒是一直在身邊的,名氣也不差,可是輩分差別放在那里,對于一個有理想有節操的青年皇帝來說,實在是不方便YY。至于另外一些這個時代的名媛麼,都還遠在天邊呢,做人可不能好高騖遠。
嗯,年齡是差了不少。不過年齡是問題嗎?在郭煒之前的那個世界,據說小青年們都已經「性別和種族都不是問題」了……蘿莉都是可以長大的,女童當然也可以,再說自己也不大嘛,單論這副軀體的實際年紀,也才二十周歲不到呢,完全等得起。
郭煒正在陷入極度的發散思維當中,好在及時拿手擋住了容易暴露心思的嘴臉,閣中眾人都沒有發覺他想得已經是那麼的邪門了,倒是蕭燕燕被他精光四射的雙目看得心中有些發怵。
「喂!就算你是中原的皇帝,你這樣瞪著我,我也不怕你。中原的皇帝管不到契丹人,就連契丹皇帝也不能把我家怎麼樣,我不會怕你的。」
糯糯的童聲穿透力十足,一下子就讓郭煒回到了現實世界,看著眼前這個鼓著腮幫子給自己壯膽的女童,郭煒不再有方才的心思飛揚。對于一個立志高遠的青年皇帝來說,綺念可以有,但是盡量不要帶入現實中來,這個蕭燕燕確實是個美人胚子,比起拿族中女子送出去和親,漢人皇帝用自己來和親也頗有新意,不過……
郭煒還在那里沉吟,從門外又閃進來一個人,剛一進門就擋在兩個孩童身前,隨後雙膝跪倒,高大的身軀拜伏于地︰「外臣教誨無方,犬子貿然沖撞了聖駕,還望南朝皇帝陛下恕罪。」
進門的卻正是契丹南京留守蕭思溫,郭煒看著這個契丹重臣向自己行過拜首禮之後抬起頭,比起向郭煒獻城的那天,蕭思溫此刻的神色少了幾分頹喪,卻又多了一些惶急。
「無妨,小兒女天真可喜,雖然稍有些無禮,卻也頗有幾分童趣,朕當然是不會降罪的。不過禁中森嚴,朕雖然是暫居內苑,也許可你們暫住于此,胡亂跑動還是多有不妥,蕭卿還是應該對令郎令愛多加約束才是。」
看蕭思溫這副模樣不像是在作偽,留只哥對于蕭思溫來講應該算是中年得子,此刻護犢心切表現惶急才是正常的,兩個孩童即使是被人蠱惑而來,那人也不會是蕭思溫。再想一想同樣被軟禁于此的韓匡美身份,還有更頑固的劉守敬應該接觸不到這兩個孩童,再加上他們也算得上聰明伶俐,這件事多半還就是小孩子的胡鬧而不是大人們的蠱惑,也就是說純屬一件意外了。
見蕭思溫對自己的話只是唯唯稱是,郭煒這才轉向蕭燕燕溫和地笑著說道︰「朕念你年幼無知,就不追究你的犯上之罪了。朕是答應了將你阿爹幾家人擇期放還,既然說了‘擇期’,現在還沒有放當然算不得說話不算數,你阿爹心里也是清楚的,你個小孩子家家的懂得什麼。」
或許是因為郭煒說話的語氣雖然溫和,可是話語卻有些嚴厲,也或許是因為自己的阿爹都對這個年紀輕輕的中原皇帝拜伏于地,蕭燕燕這次乖乖地低著頭沒有作聲。
「蕭卿,關于放還你們一事,朕既然應許了就不會反悔,只是如今你們的北院大王還在鴛鴦泊一帶召集殘軍蠢蠢欲動,朕當然不會在這個當口把上萬精兵白送給他。朕已經向鴛鴦泊和你主的斡魯朵(契丹人對自己皇帝的宮帳的稱呼)分別派出了使者,等到兩國息兵以燕山為界各守疆土,朕自然會放還戍守幽州的契丹兵。至于你們三家,朕還想和你主交換幾個人……」
剛剛起身坐到下首的蕭思溫听到這里,當下就驚得抬起頭看向郭煒,嘴唇蠕動了幾下,卻是終究不敢問出口來。
郭煒當然發現了蕭思溫的這個動作,卻只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就繼續按照原先的思路說了下去︰「本朝廣順初年,你主掃平內亂登位,太祖皇帝派使者聘問,竟然被你主無故扣留,若非中原久亂初治,本朝早就發大軍前來切責了。如今朕北伐只取漢家故地,並不和你主多加計較,但是當年的使者姚漢英你主卻必須送回;還有前朝的翰林學士李瀚,和前朝少帝等君臣多人被德光強行擄往契丹,李瀚思念故鄉與太祖書信往返,卻在奔歸途中被你主強行羈押,朕也是不得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