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征伐之事方了,將士酬功之策未定,安國軍節度使又突然病故,真是多事之秋……朕委樞密院擬定的禁軍將士敘遷草案和幾個方鎮移鎮的布置,又要做些變動了。正好唐國告哀使尚在京師待命,赴江南吊祭的使者和宣諭吳越的使者也該定下來,朕已經著翰林學士承旨李昉草擬了幾份名單,眾卿拿回中書和樞密院好生商議吧。」
滋德殿中,郭煒面對階下幾位輔政大臣曼聲說道,中秋假期才剛剛結束,他就開始了醞釀已久的大動作。
對于禁軍的幾個軍司,郭煒還不想怎麼變動。自從把趙匡胤從殿前司換到新成立的漁政水運司,然後又落去其軍職放到地方節度使任上,郭煒就已經去了一塊心病。再加上趙匡胤在殿前司的一些親信和在郭煒的記憶當中很令他反感的幾個中級軍官都被調去了漁政水運司,另外還從侍衛親軍司往那里摻了一些沙子,慕容延釗也被不經意地落去軍職,整個禁軍的結構在郭煒看來已經是比較穩固可靠的了。
位高權重的殿前司都點檢和副都點檢,郭煒已經不打算常設了,反正高懷德也才擔任殿前司都指揮使還沒有多久,並不急著給他升職,為了酬功稍微遷轉一下他的勛階也就是了。
錦衣衛親軍司的都點檢是郭煒做皇子時候的職務,那就更不能輕易授人。好在副都點檢潘美和都指揮使曹彬的資歷非常淺,錦衣衛親軍司又是郭煒的嫡系,早期的升遷也足夠快的了,如今升遷的速度稍微降一點並不打緊。
侍衛親軍司都指揮使李重進和漁政水運司都點檢張永德還沒有什麼理由去動,再說這種國戚多少也是個依靠,先讓他們待在那個職位上給自己打好基礎也不錯。更何況,侍衛親軍司的日常工作實際上已經是副都指揮使韓通在做,而漁政水運司畢竟是水軍,部隊基本上駐扎在登萊海域和長江一線,對內政的影響極小。
禁軍終究是用來打仗的,要想混一宇內,最近這些年的戰爭根本就不會少,所以禁軍的指揮體系還是盡量穩定幾年比較好。隨著郭煒親征的戰績顯現和對朝廷掌控的加強,他相信妄想妄動的人會越來越少的,再加上幾個軍司之間的制衡和各個軍司內部中級軍官的相互牽制,還有錦衣衛巡檢司與樞密院的監控,實在是不必過于憂慮禁軍作亂。
倒是地方上的那些節度使,除了緣邊重鎮需要保持一定的穩定性和宿將在任以外,兩三年動一動的頻率還是比較恰當的。而且隨著統一進程的推進,內地那些安全形勢不是那麼嚴峻的藩鎮都可以逐步裁撤,統籌軍政民政的節度使完全可以換成管理民政的知州和負責軍事的兵馬鈐轄。郭煒本來就擬定了最近需要移鎮的名單,安國軍節度使王仁鎬的病故只是加速了這個過程而已。
當然更關鍵的地方還是朝堂,仗著北伐的武功,郭煒準備在隱忍兩年以後好好地動一動了。
…………
宣德門外,兩個大型府衙隔著御街相對,御街東邊的是中書省所在,御街西邊則是樞密院。早間退朝以後,兩府門前很是熱鬧了一陣,許多朝臣從崇元殿出來,出了宣德門就趕回這兩個府衙辦公。到了臨近午時的時候,又有幾個人從宣德門走了出來,正好可以趕上兩府的會食,雖然他們的人數比早間少得多了,那排場氣氛卻還要強上許多。
政事堂內,會食已畢的守司徒、同平章事、弘文館大學士、參知樞密院事範質看著放在案上的表章,眉頭擰得緊緊的,直感到一陣陣的頭疼。
官家終于開始收權了……
禁軍的將士怎麼敘遷、各個藩鎮怎麼移鎮,甚至樞密院新設什麼機構,範質都是不太在意的,因為那畢竟是樞密院和藩鎮們自己的事情,範質對自己掛著的參知樞密院事頭餃到底有多重也是心中有數的——當然,如今皇帝要拿掉他這個掛職,還是讓他心中有些不痛快。
郭煒擬定的草案當中,樞密院將會新設軍咨部、度支部和將作部。
顧名思義,軍咨部顯然是要將以前郭煒組織的樞密院、三司聯合辦公制定作戰方略給常態化,由軍咨部下屬的運籌司全權負責,這完全就是軍政,和範質的權力範圍是無干的;軍咨部下屬還有一個偵諜司,多少算是分薄了兵部職方司的權力,不過以前就已經有了錦衣衛巡檢司和樞密院北面房,現在再進行一些統合或者分割其實已經無傷大雅了。
將作部無疑是要整合工部和軍器監與禁軍的直接聯系,因為軍器監早已存在,這個舉措同樣對政事堂影響不大。
度支部則很明顯地要奪三司的一部分權,將來的軍事行動,禁軍後勤供應恐怕就是度支部負責了,三司只能起到一個配合的作用。不過政事堂原本就管不了三司使,戶部在三司使設立之後于國家財政事務上幾乎就是形同虛設,現在樞密院出來一個度支部分三司的權,範質反而是樂見其成。
真正讓範質心中不快的是,他和王溥這兩個宰相身兼的參知樞密院事將被拿掉,而樞密使王樸也不再兼任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這其實意味著先帝顧命的階段宣告結束,郭煒明確表達了自己全面親政的意圖。
讓範質頭疼煩惱的就是,對于郭煒的這個意圖,他已經完全無力阻止,甚至單純的拖延都做不到了。挾北伐勝利之勢,御駕親征的皇帝在朝堂上無疑是威勢大盛,再加上皇帝回京以後的一連串惠民政策和大赦天下的恩典,現在幾個顧命大臣想要聯合抵抗就已經很難了,更何況王樸很可能附從皇帝而不在意自己的進退,而王溥則未必敢和範質聯手。
最可惱的是,郭榮的最後遺言中要求讓翰林學士、戶部金部郎中、知制誥王著為相,前兩年被顧命大臣們給堵了回去,而今郭煒不再征求他們的意見就決定執行了。
本來門下侍郎兼禮部尚書、同平章事、監修國史、參知樞密院事王溥作為次相,多數時候卻沒有什麼自己的獨立主張,而王樸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樞密使一職上,政事堂幾乎就成了範質一個人說了算的地方,除開重大事務需要皇帝點頭,很多政務其實都是範質一手操辦完了。如今皇帝要把王樸兼任的這個次相職位交給王著,範質可不會認為那個很有主見的人會在政事堂始終附和自己,將來在政事堂內處理起政務來可有得煩惱了。
和王著拜相這樣重大的人事變更相比起來,皇帝另外提出的三司使等職位更換都已經是小事了,但是範質真的是沒有什麼手段來阻止皇帝的意志。
一如範質所料,在政事堂隨後的討論當中,王溥就是溫吞水一般毫無主張,而王樸則很堅定地支持了皇帝的意見,獨木難支的範質只能宣告認輸。至于樞密院,兩個樞密使王樸和吳廷祚更是對樞密院的機構調整不設障礙。
…………
顯德八年的八月二十一,隨著幾道正式詔書的頒布,大周的朝堂和地方官職發生了一系列重大變動,與之相比,僅僅是升賞了勛階的禁軍反而成了最穩定的團體。
守司徒、同平章事、弘文館大學士、參知樞密院事範質和門下侍郎兼禮部尚書、同平章事、監修國史、參知樞密院事王溥均去參知樞密院事,仍然分任首相和次相。翰林學士、戶部金部郎中、知制誥王著升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成為第二個次相,三個宰相都不必分心于樞密院的事務而可以專注于政事堂。
檢校太保、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樞密使王樸心疾不堪勞累,著去中書侍郎、同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只專任樞密使一職。樞密院新設軍咨部、度支部和將作部,河中節度使張鐸奉命赴闕就任軍咨部尚書,河陽節度使陳思讓赴闕就任軍咨部侍郎,錦衣衛巡檢司都巡檢曹翰就任軍咨部運籌司郎中,錦衣衛巡檢司知巡檢司事韓微遷軍咨部偵諜司郎中,作坊使判四方館事李崇矩遷度支部尚書,兼任將作部,充宣徽南院使。
三司副使張崇訓拜左監門衛上將軍,充宣徽北院使,判三司;內客省使、北面諸州水陸轉運使王贊出知滄州,負責河北諸州轉運;以鴻臚少卿盧浚為京畿東路發運使;右領軍衛上將軍陳承昭赴滄州,負責永濟渠在漳水以北往幽州方向和漳水通海河道的疏浚。
靜難軍節度使劉重進赴闕,授右羽林統軍,進樞密院軍咨部協助尚書、侍郎;保大軍節度使武行德轉任靜難軍節度使,從鄜州移鎮邠州;彰義軍節度使白重贊轉任保大軍節度使,從涇州移鎮鄜州;武寧軍節度使郭從義轉任彰義軍節度使,從徐州移鎮涇州;保信軍節度使趙匡贊轉任武寧軍節度使,從廬州移鎮徐州;原契丹遼興軍節度使韓德樞赴廬州就任保信軍節度使;忠正軍節度使楊承信轉任河中節度使,從壽州移鎮河中府;橫海軍節度使魏仁浦轉任忠正軍節度使,從荒涼肅殺的北疆滄州移鎮到淮水邊上的壽州;左監門衛上將軍、宣徽北院使判三司張美出為河陽節度使;左領軍上將軍、宣徽南院使昝居潤出知邢州,加左領軍衛上將軍,邢州安國軍的軍額取消,以洺州防御使郭進為西山巡檢,負責邢、洺對河東的軍事;升棣州為團練州,以棣州刺史何繼筠為團練使。
因為王著拜相,翰林學士和知制誥出缺,左拾遺、集賢殿修撰盧多遜以本官知制誥,進翰林學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