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五代當皇帝 第八卷 濯足洞庭望八荒 第三章 廷議

作者 ︰ 康保裔

「這個……」

王樸的這一席話,把個範質給听得是瞠目結舌。

範質一直是在就事論事地討論武平軍節度使周保權向朝廷乞師的事情,他首先表達的意見也是出于常理考慮,不過自郭榮以來的兩位皇帝在行事風格方面的變化,他同樣是心中有數的。

王著主張出兵干預,在範質的心里面確實是有所預計的,甚至王樸贊成出兵進而主張順勢將武平軍收歸朝廷,範質也並不覺得太過意外。但是範質萬萬都沒有想到,樞密院居然已經計劃著趁此機會連南平都給一鍋端了——這種行事方式實在是不同于以往,範質在一時之間還難以適應。

範質抬頭望望王樸,再轉頭望望吳廷祚,只見這兩個樞密使,前者固然是一臉的篤定,後者臉上卻也是毫無訝色,如果不是吳廷祚的養氣功夫出神入化的話,那麼顯然就是這套方案在樞密院已經有過討論了。

據範質所知,王樸這個人雖然是先帝的潛邸出身,但是真正高升還是因為那篇《平邊策》,因此,對于王樸銳意進取輔佐皇帝掃平藩鎮的志向,範質是知之甚深的。這回王樸打算趁著武平軍內亂的機會出兵一舉削平兩個藩鎮,範質雖然很是意外,不過回過頭來仔細地想一想,卻也是相當合乎情理的,這的確是很符合王樸進取心的選擇。

不過從現在看來,就連一向四平八穩的吳廷祚都有可能參與其中,那就不會是王樸的個人志向、性格可以解釋的了,很有可能,這個主意就是代表了皇帝本人的意思,只不過陛下還不便于自己先提出來,所以才讓王樸來出面。

範質略略掃了一眼郭煒的神情,卻是見不到絲毫的異樣,年輕的皇帝只是興致盎然地看著幾個重臣在自己面前爭論不休,兩眼當中精光閃爍,既沒有流露出不耐煩的神情,也看不出什麼明顯的傾向性。

「莫非真的不是陛下授意的?自從樞密院成立軍咨部以後,听聞針對四境的各種局勢變化作過很多軍事計劃,莫非王樞使當下所言只是其中之一,只是因為這個計劃合于王樞使的性情才被提了出來?」

範質在心里面暗暗地嘀咕著,一時間又有些把握不定……

如果王樸的這些話其實是出自皇帝的主張,那範質是不太想違逆的。隨著郭煒登基之後和風細雨的機構調整和官員遷調,隨著郭煒對外征戰的武勛建立,這個年輕皇帝的威勢是越來越重了,範質雖然是首相,還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控政事堂,卻也有些忌憚和皇帝意見相左,尤其是在這種無傷國本卻極有利于皇帝立威的地方。

在範質看來,如果按照王樸的主張行事,依王樸的能力和樞密院的周密布置,此次南征要想成功問題不大,虧也就是虧在了義理上面。若果這個主意是出自皇帝本人,那麼範質勸諫一下也就罷了,強烈反對可是殊無必要。

可如果王樸的這些話僅僅只是樞密院的計劃之一,皇帝事先對此並不知情,完全是王樸因為自己的志向才選擇了把這個計劃提出來討論,那麼範質就有話要說了。軍國大事應該是由兩府共同決斷,範質定然不能任由樞密院一方面影響到皇帝的判斷。

「陛下,大周自建政以來,一直都是以正義責諸國,以恩信撫群藩,未嘗行過乘喪出兵與詐欺之舉。先帝在時,伐蜀征唐均師出有名,皆因其僭偽稱帝,與我分庭抗禮,故而伐之無礙。即便如此,伐蜀之時,一旦收復晉之秦鳳故地,先帝即告罷兵,蜀之降卒多有遣還,並不趁勢越秦嶺而滅之;征唐,一旦江南去帝號而奉我正朔,則修好休兵,饋鹽還俘,且隨後即愛之如子,推誠盡言,並不貪戀江南物阜民豐。」

範質一邊說著話,一邊緊緊打量著郭煒的臉色,看到郭煒的情緒始終都很平靜,面上毫無不豫之色,範質的膽子也是越來越大,話也是說得越來越流暢︰「夏州李彝殷跋扈,肆意劫掠鄰郡,朝廷即責之以義,著沿邊諸州拒之。除此之外,對于盡心內附于我之藩鎮,朝廷從不曾加一兵,其節帥如永安軍折家那樣能夠赴闕固然甚佳,即便不能,朝廷也一向是結以恩信,未嘗強迫其來朝。如附屬他國的清源軍之輩,昔年留從效欲置邸京師,先帝尚且以其素附江南,慮其非便而不許。今日若是依王樞使所言而行,臣恐大有違于先帝之宏規大度,亦恐天下諸侯從此離心,朝廷號令不行。」

「範司徒此言差矣!先帝的宏規大度,不外乎以天下蒼生為念,北驅胡虜,開拓天下,善撫黎民,此事從昔日先帝命群臣作《平邊策》即可知曉。如今陛下意圖混一天下、撫恤百姓而致太平,這才是真正的大義所在,至于乘喪出兵是否不妥,兵不厭詐有否不當,幾個不臣的諸侯又會如何看待,那都只不過是些許小節,在大義面前無足掛齒。」

範質的反對讓王樸有些尷尬,尤其是他口口聲聲「先帝的宏規大度」,一時卻把平素善辯的王樸給噎住了。郭煒召集群臣商議武平軍的內亂如何處置,王樸自感機會難得,又自忖郭煒肯定是支持自己的大略的,所以在事務性的細節方面考慮了很多,卻有點忽略了大義方面的說服工作,此時再要臨時組織措辭也是要花時間的,好在這時候倒是一直在和範質爭辯義理的王著出來發話挺他。

「王學士此話倒是有理……天子代天牧民,削平藩鎮混一天下方能真正致天下太平,百姓才能有安樂的日子,至于對待藩鎮具體該用什麼策略,端要看時勢的變化而定,時移勢易,確實不能拘泥于一時之策。只是王樞使的主張可行性如何?南平、武平軍即使兵力薄弱戰力不足,我軍要同時對付這兩個軍鎮,在兵力和輜重方面有沒有困難,不知道樞密院和三司對此有無研討。」

這是門下侍郎兼禮部尚書、同平章事、監修國史王溥慢條斯理的聲音,其中雖然沒有對範質的強烈反駁,實際上卻是明顯地偏向了王著和王樸的主張。他最後的話是在向王樸、吳廷祚和張崇訓等人追問一些細節問題,這不光是表明了他的傾向,而且是順勢消解了在原則性上面的爭論,而力圖把整個討論轉入具體事務性的工作上去。

王溥開始做宰相的時候,左監門衛上將軍、宣徽北院使、判三司張崇訓還只是解州刺史、兩池權鹽使,資歷淺薄得很,現在王溥輕聲問詢下來,張崇訓連忙恭聲答道︰「山南東道為經略西南之事蓄積多年,各州的倉儲都十分充實,而且從未有虛耗,今年的旱情對那邊也沒有影響,現在只是支應南平和武平軍之事,軍資應該是綽綽有余的。」

「我在前面就已經說過了,偵諜司早就將南平和武平軍查探得相當明白了。南平之兵總數不會超過三萬,在戰力上強不過山南東道的州郡兵,武平軍的士卒就更加羸弱了,何況武平軍還有內亂,其兵力戰力都不足為懼。只要調集西南一帶州郡兵,並且以少量禁軍為核心,著一員大將統領南征,定然可以摧枯拉朽,南平和武平軍自當落入朝廷掌控。」

王樸對這個計劃顯然是信心十足的,看樣子他在軍咨部那邊沒有少投入心血,因此對偵諜司的情報和運籌司的計劃內容都是了如指掌,此刻說起話來從容不迫,顯見得對這個方案已經是胸有成竹了。

「而且我軍未必需要去強攻南平。南平以前一直夾在諸方勢力之間左右逢源,如今江南暗弱,蜀國也龜縮不出,面對朝廷大軍,南平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憑恃,我軍以大山壓卵之勢南下,南平土崩瓦解可待!而且荊南軍近三萬人雖然難抗我軍威勢,異日我軍向武平軍用兵,卻說不定能有一兩萬人可以為我所用。」

檢校太傅、樞密使吳廷祚顯然也很樂觀,而且他的話多半是很有依據的,要不然王樸也不會在他說完之後就點頭附和。

範質眼看著廷議的議題已經從「應不應該出兵南征」轉移到了「如何出兵」,忍不住就要開口把話題給拉回來,尤其是看到郭煒一直默不作聲地任由他們爭論,更是讓他有了繼續爭辯下去的動力。

只是就在範質打算說話之前,他又掃視了一遍殿中諸人,終于還是把快要沖出口的話給咽了回去。

樞密院的官員就不提了,除開兩個樞密使之外,軍咨部尚書張鐸和侍郎陳思讓,還有宣徽南院使、度支部尚書兼將作部李崇矩顯然也是一體的;就是在政事堂,次相王著擺明了是在和自己作對,另一個次相王溥和著稀泥,其實態度上也已經倒向了對面;判三司張崇訓沒有參與爭論,只是提供了一些事務性的意見,不過這些意見很明顯也是支持對方的;而看看禁軍那幾個軍司首腦難掩的興奮,很明顯,禁軍是想打仗的,尤其是去捏南邊的軟柿子。

範質悄悄地嘆了一口氣,獨木難支,而且又不是什麼攸關國本的大事,這次就算了……

「高保勖新亡,高繼沖幼弱,江陵已經是四分五裂之國,今出師湖南,假道荊渚,因而下之,實在是萬全之策,朕意已決。」

眼見殿中群臣再無異議,郭煒最後定下了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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