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五代當皇帝 第八卷 濯足洞庭望八荒 第二十二章 敖山砦

作者 ︰ 康保裔

勢如山崩。

周軍陣列中發出的那一陣雷鳴極其令人震撼,在對面的武平軍之中,就連那些一貫沒心沒肺的蠻兵們都被震得一個愣怔,鄉兵們更是被震得腿肚子都哆嗦起來了,中軍的那些牙兵們也被嚇得止步不前。

不過更大的震撼卻還在後面。周軍陣中的那一陣雷鳴聲響過之後,青煙才剛剛騰起,連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武平軍的陣列中就被擊倒了一片,整個陣形在頃刻間變得七零八落。

連著兜鍪和頭骨一起被掀掉飛起的,胳膊中段直接被砸成血沫四處飛濺的,從前胸到後背被開了一個大洞的,甚至還有被一顆銃子一穿兩個的,一時之間,武平軍的陣列之中種種慘狀不一而足。

雷鳴過後就是一剎那的寂靜,這一陣寂靜非常短暫,但是確實存在過。

被擊倒的那些武平軍軍士幾乎都是後仰倒地的,有的甚至還帶倒了其身後的好幾個人,不過這些人倒地的雜亂聲響卻都沒有干擾到那一剎那的寂靜。

當場就死亡和昏迷的人且不去說,就是那些傷者一時間都陷入了失聲狀態,忘記了發出慘嚎,其他周身完好無缺的幸運兒呆呆地看著眼前突現的奇景,一時間只覺得眼前所見絕非真實。

死一樣的寂靜轉瞬即逝,胳膊斷裂卻還能夠僥幸站著的人開始撕心裂肺地慘嚎起來,深入骨髓的痛苦和無法接受事實的驚恐,讓他們只能維持著這種絕望的嚎叫。

重傷倒地一時卻不得死的人則由他們的本能支配著,在地上肆意地翻滾慘叫,至于在翻滾的時候會踫到其他的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他們卻是全然沒有感覺的,更加不會有任何的顧忌。

倒是那些完好無損的幸運兒們的心理狀態更為悲慘,茫然無措、震驚麻木、難以置信、驚恐慌亂、陷入瘋狂……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的恐怖,又是如此的怪誕,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恍如出現在朗朗乾坤下的一場噩夢。

就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周軍的白刃攻擊線卻馬上撲了上來。

一直到武平軍的軍士們在木然的狀態中被周軍連著刺翻了好幾排人,武平軍的陣型才算是活了過來,看著近在咫尺舉著短矛刺過來的周軍,剛剛恢復一些神志的武平軍的軍士們如見魔鬼。

「雷公殺人了!」

「鬼啊……」

就連一向最為悍勇的蠻兵都頂不住這種難以名狀的恐懼,或者可以說,因為比漢人更加篤信鬼神,這些蠻兵們有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在此時就成了最為膽落的一群,于是無論是鄉兵還是蠻兵,甚至是朗州的牙兵,此刻都是在大喊一聲之後扭頭便跑。

他們喊的是什麼,就連自己都不知道,那完全都是依靠著本能的操縱在狂喊;他們要往哪里跑,自己也是同樣不知道的,他們只知道要離這些挺著短矛追著他們刺殺的人越遠越好,至于其他的,不擇方向。

于是就在頃刻之間,原來列陣堵在澧水南岸正正截斷官道的這支武平軍,兩萬人轉眼之間就跑了個干干淨淨。這是真正的四散奔逃,除了有澧水封鎖的北面,周軍來自的北面,任何方向都有武平軍逃兵的身影,他們徹底失去了組織,沒有絲毫的秩序,也沒有明確的目標,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地到處亂竄,只求遠離這片殺場和這些給他們帶來恐懼的人。

相比之下,這支武平軍的最高指揮官張從富還算是不失理智。

周軍的這一輪銃擊和隨後的白刃沖鋒,讓張從富剛剛生出來的雄心壯志在轉瞬間就化成了泡影,這時候別說是阻擊周軍甚至戰勝周軍了,更不要妄想獲得蠻兵們的支持擁戴之後有什麼遠大前景了,張從富他現在就想著能夠保住一條命回朗州去。

張從富比武平軍的一般士卒更有理智的表現是,他沒有把己方陣前的這場慘劇看成是什麼鬼神之作,是什麼雷公殺人。

他當時在中軍靠後的位置上進行指揮,身遭沒有受到周軍那一輪火銃齊射的打擊,他當時是騎在馬上的,比其他的後方士卒看得更清楚。那些後方的士卒光靠著听覺和猜想去琢磨前方究竟發生了什麼,在那一陣震耳的雷鳴之後就是前軍的慘叫和崩潰四散,可憐的後軍士卒也就只能陷入狂亂的集體無意識當中,跟著望風而潰,卻來不及思考判斷這是為什麼,而張從富不同。

張從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周軍手持的短矛發出來的火光,雷鳴聲和青煙也都是來自于那里,給前軍造成重大傷亡的究竟是什麼,他也沒有看見,但是他可以確信那一定來自周軍手中奇怪的短矛,是一種新式兵器的威力,而不是什麼雷公鬼神。

但是對于張從富這種領兵將領來說,尚不了解無法防御抗衡的新式兵器,其實比雷公鬼神之類的更為可怕。如果現在是周軍招來的雷公鬼神對武平軍造成了殺傷,那麼一則招雷公鬼神應該不會太容易,下一回就未必招得來,更不可能隨時可以招來,二則武平軍這邊也可以盡快尋些巫覡僧道想辦法禳一禳。可是新式兵器就不一樣了,既然是兵器,那麼周軍顯然就可以隨時操作擊發,而武平軍在完全缺乏了解的情況下,也想不到什麼辦法來防御抗衡。

至少眼下的張從富是完全想不到辦法的,所以他要保住自己的性命,盡快地逃回到朗州去,只有這樣,他才有機會和時間去琢磨與周軍抗衡的辦法。

于是張從富撥馬轉身,目標明確地打馬向南狂奔,奔向從澧州回朗州的第一個歇腳處——敖山砦,在敖山砦那里,有他的副指揮使汪端率千余牙兵守著。本來是作為大軍的補給基地,同時護住大軍後路的一處據點,所以才讓武平軍衙內副指揮使汪端帶著一千多牙兵駐守,現在這些牙兵卻已經是除了楊師璠軍和朗州以外唯一建制完整保持戰力的部隊了。

敖山砦的寨牆低矮薄弱,駐兵又很少,守是肯定守不住的,里面的軍資儲備也都可以丟棄,反正朗州的倉廩還充實得很,不會少了敖山砦的那麼一點積儲,關鍵是要搶在周軍追到敖山砦之前,把其中的駐兵好生帶回朗州去。

…………

蔚興端著火銃連續刺倒了三個武平軍的鄉兵,只覺得這些武平軍士卒如同泥塑木偶一般,全都是木呆呆的全無反應,讓他根本就沒有肉搏的感覺,別說去和侍衛親軍往常的拚刺操練相比了,就是比刺稻草人的感覺還要壞。

就在這時,眼前的這一團敵軍突然間就活了過來,眨了眨眼楮,直愣愣地看向蔚興他們,雙目在一瞬間就瞪得溜圓,嘴巴大張著發出啊啊的音節,臉上從木然的毫無表情迅速浮出一片驚恐之色,隨即轟然一聲轉身四散奔逃。

這些武平軍士卒轉身是如此的迅疾利落,逃得是如此之快,讓蔚興他們都無法追上去再刺中一兩個,一時間不由得大感愕然。

王珫提著橫刀正殺得性起,面前的敵軍突然就這麼空了,然後他抬眼就看見這些敵軍在迅速地遠離戰場,向著東、南、西各個方向無序地逃竄。王珫當下就是一愣,這就逃了?現在應該怎麼辦,追擊麼,敵軍逃得到處都是,卻要往哪里追?

不過王珫的猶豫並沒有延續多長時間,後面的中軍那邊就響起了一陣號角聲,顯然是何繼筠他們也已經看到了敵軍的崩潰。在旗鼓的指揮下,原先小步前行護持在步軍兩翼的馬軍開始提速,馬蹄踩得澧水之中水花四濺,馬軍在都指揮使柴貴和龍捷左廂第四軍都指揮使杜漢徽的率領下迅速地超越已經徒涉澧水的步軍,向著南方追殺了下去。

王珫這時候也沒有什麼可以猶豫的了,右手的橫刀一揮,全軍快速整隊,然後便步向南開進,戰場就留給後面的那些州郡兵來打掃了。當然,王珫還得抽空處理一下自己的左臂,那里本來已經開始麻木了,不過方才廝殺了片刻,傷口似乎又被掙裂,必須要簡單包扎一下讓自己堅持著指揮作戰。

…………

敖山砦,位于朗州城和澧州城中間的官道上,與兩座城池的距離大致相當,都是不到百里的樣子。

在敖山砦西面數十里是大浮山,此山十分險峻、佔地極廣,跨石門、武陵、桃源三縣界,向東的余脈在洞庭湖西岸的平原一帶形成了一連串的丘陵,澧州通往朗州的官道正是從這片丘陵地帶穿過,而敖山砦就坐落在這片丘陵區。比起北面平原上的清化鎮來,據丘陵扼官道的敖山砦多少也算是一個險要。

從敖山砦再往東面去四五十里,起伏的丘陵就漸漸消失不見了,一片平原在蘆葦叢的掩映下漸漸沒入水中,那里就是八百里洞庭湖的西緣。

位于敖山砦西北方向不遠的將軍山高百余丈,周三十里,相傳漢將紀信就曾經寓居于此山。將軍山就緊鄰著澧州到朗州的官道,俯瞰東面的清化鎮,硬是將這條道路擠得往東轉了一個彎。

朗州衙內副指揮使汪端正在這里等候北面的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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