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五代當皇帝 第八卷 濯足洞庭望八荒 第二十一章 澧水之戰

作者 ︰ 康保裔

腳下的河水越來越淺,已經不能像河中心的河水那樣嚴重阻滯著自己前進的步伐了,都頭蔚興的心中頓時暢快了許多,把方才高舉過頭頂的火銃慢慢放下,在身前端平了,盯著三十步以外的敵軍那略顯呆滯的面孔,他忽然就有一種要吶喊出聲的沖動。

連續兩波箭雨都沒有傷著蔚興的一根毫毛,不禁讓他自覺著受到了仙佛的保佑,在他側前方走著的副指揮使王珫就比他要倒霉一些了,一支斷箭正斜斜地插在這個上司的左邊胳膊上呢。

王珫這樣指揮使等級的軍官用的是手銃和橫刀,此時為了發令方便,橫刀還留在刀鞘之中,右手豎著手銃,就一時沒能撥開那支箭,讓它很走運地扎上了王珫的胳膊,然後王珫嫌它插在胳膊上礙手,抽空騰出右手來把箭桿撅斷了,這時候從著箭處的衣裳破口邊,還隱隱的可以看得到凝結的血痂,只怕那血痂已經把袖子和傷口都粘結起來了。

又是一波箭雨迎頭蓋了下來,蔚興眼疾手快,微微揮動了一下手中握著的火銃,用銃桿前端裝著的槍頭撥打開幾支可能奔著自己胸月復和大腿來的箭矢,同時還稍微偏了偏頭,讓結實的兜鍪和鐵質護面擋開了落向自己面門的箭支。

畢竟是距離近了許多,敵軍的箭矢不光是更密集了,準頭更強了,就連勁力也是更大了,用槍頭撥開箭支的時候還不怎麼覺得,那打在兜鍪和護面上的箭支可是砸得頭上篤篤直響,即使在兜鍪的里面襯著有麻布墊子,蔚興的腦袋還是有一點震得慌。

前排的中間似乎出了一點情況,隊列略微騷動了一下。

「怎麼了?」

「指揮使戰沒了!」

「那支箭太歹毒了,靳指揮使一下沒避開,扎咽喉上了……」

「隊列中不許喧嘩擾亂軍心!靳指揮使不能帶領弟兄們搶戰功了,還有俺這個副指揮使啊,從現在開始听俺的!」

隨著王珫的一聲斷喝,七嘴八舌的場面瞬間終止,整個隊列又重歸肅靜。不過就是之前七嘴八舌的小騷動也沒有干擾到周軍整個陣列的推進,不管隊列中有誰倒下了,除了附近的軍士注意一下、讓一讓,其他人還是機械刻板地步著鼓聲的節奏只管向前,侍衛親軍虎捷右廂第四軍第四指揮的這次騷動之所以動靜大了一些,只不過是因為不幸栽入澧水之中的人是他們的指揮使靳彥朗。

蔚興在心里面暗暗地惋惜了一下,靳彥朗的年資什麼的都已經夠了,本來只要把這次南征的功勞添上去,應該就可以補一個軍都虞候的缺了,結果卻冤枉地終結在這場亂箭之中。靳指揮使也才三十出頭,這一下可真是可憐了那個年輕的未亡人,還有一個剛剛十四歲的靳家大郎。

只能一路上干捱著武平軍的箭雨攢射,卻不能用手中這比弓弩威力更強射程更遠的火銃進行反擊,直把個蔚興給郁悶得更想大聲吶喊了。

但是沒有辦法,步軍徒涉河流這樣的特殊戰場,讓他們很難在射擊完一輪之後就快速地進行裝填,而敵軍距離岸邊就只有二十步,顯然是在等著他們上岸的那一刻進行反沖擊,他們上岸之後肯定是來不及裝填的,到時候沒有了銃子裝藥的火銃也就是一根短矛而已。

單純的短矛列陣與敵軍的刀盾手、長槍手陣列肉搏,即使敵軍的訓練和軍紀都遠遜于己方,那也仍然是很吃虧的,因此那一輪火銃射擊的時機選擇就很講究了。

在入水之前就射完銃子,然後迅速沖過澧水去和敵軍肉搏?別逗了,澧水寬五六十步,敵軍距離岸邊二十步,兩軍隔著八十多步的距離,雖然火銃的射程和準頭威力都可以滿足要求,打是一定打得到的,但是對敵軍的殺傷和震懾效果可就不一定理想了。就算是可以一時打亂敵軍的陣勢,不過本方沖過澧水也還需要時間,等到要上岸與敵軍肉搏了,敵軍大概也完成了重新整隊的工作。

不進行敵前徒涉,就隔著澧水輪番射擊敵陣,一直到把敵軍射得崩潰為止?侍衛親軍什麼時候這麼膽小了?而且又怎麼保證敵軍就一定會崩潰呢,他們不會在了解了火銃的威力以後稍微退一退來拖時間嗎?這一次南征,朝廷可不光是力求完勝,還要搶時間呢。

以上兩種時機都不夠好,那麼剩下來的唯一選擇,就是軍士們手持裝填好的火銃徒涉澧水,等到上岸整隊而且敵軍開始反沖擊的那一刻,先進行一次齊射,然後再用火銃短矛沖鋒。敵我雙方相距二十步左右的集火齊射,那殺傷力和震懾力就不可小視了,相信敵軍在剎那間就會陷入混亂之中,這時候再進行白刃沖鋒,敵軍的崩潰就是完全可以預期的。

這種戰法的唯一弊端就是,周軍必須在徒涉澧水的過程中忍受著武平軍的好幾波箭雨,一開始只能干挨打不還手。侍衛親軍也算是訓練有素了,即使面臨這種局面,士氣或許並不會受到挫折,但是單方面的傷亡卻是難免的,如果傷亡大了還會影響到稍後的火銃齊射威力和白刃沖鋒的效果。

這個作戰命令其中包含的道道,一般的軍士們是不見得想得到的,軍官們也不需要去向他們進行解釋,軍漢麼,就只管老實听令廝殺就好了。不過對這個道理王珫是知道的,而王珫知道了也就等于蔚興知道了,再說蔚興又是一個喜歡琢磨的人,在此之前他已經隱隱約約地想通了。

只是想通了並不等于就不郁悶,本方這邊還是一銃未發寸功未立呢,就已經折了指揮使,傷了副指揮使,侍衛親軍虎捷右廂第四軍第四指揮也真是夠倒霉的了。

蔚興緊咬著牙,蹬著腳下的鵝卵石河底,兩眼冒火地盯著對面越來越近的敵人,不知不覺地就踏上了澧水的南岸。

陣中的鼓聲一變,已經上岸的周軍迅速整隊,然後前排下蹲,後排跟上,齊齊地端平了火銃對準前方。

武平軍的號角戰鼓也在這一刻響了起來,隨著張從富指揮著中軍的令旗一揮,鄉兵、牙兵和蠻兵並排著向登岸的周軍壓了上去。

面前的周軍不畏春水寒冷,就這麼趟著河過了澧水,而且還一直頂著武平軍的箭雨,途中陣勢並沒有明顯散亂,張從富看了也是心中暗暗打鼓。這樣強悍的一支軍隊,天幸他們都只有短矛,不趁著他們兵器不如武平軍的時候發起攻擊,以將其徹底趕回澧水喂魚,等他們換了趁手的兵器以後可就後悔莫及了。

周軍的強悍氣勢也讓武平軍的這些軍士有些心驚。

這些北軍不畏寒冷、無視生死,就這麼趟著水頂著飛蝗直愣愣地過來了,看著對面不過二十步外那些冷冷的鐵面孔,武平軍右翼的鄉兵幾乎都感覺到了一陣心悸,雖然他們還是听著旗鼓號令依著陣勢向前面河邊的周軍開始了反沖擊,但是腳步都有一些遲疑踉蹌,陣型也就因此而開始散亂失序。

就是中軍的牙兵,又何嘗不是被當面的周軍嚇到了,也就是他們的訓練比鄉兵更好一些,平日的軍紀也更嚴一些,即使有腳步遲疑的現象,最終也是反映在整體上面,陣型始終都還算是整齊的,就是步伐比起左翼的蠻兵來要慢了一些。

沒心沒肺的還要數左翼的蠻兵了,對于前面周軍以整齊陣列和嚴格軍紀形成的威壓,這些蠻兵一無所覺,在他們眼中的周軍頭顱都已經化作了紛飛的錢帛,以廝殺換封賞,以敵軍首級換錢帛,這才是蠻兵們戰斗的動力。這樣的蠻兵是武平軍中沖得最快的,不過陣型的散亂比起右翼的鄉兵來不遑多讓。

周軍那邊響起一陣急驟的鼓聲,然後又是一片尖厲的哨聲,伴隨著幾聲砰砰的響動,澧水南岸的岸邊驟然騰起了一陣青煙,密集的砰砰聲完全化作了一聲轟然雷鳴。

王珫咬著牙吹響了口哨,也不知道是因為左胳膊的疼痛,還是因為臨戰的興奮,又或者是挨打許久之後終于可以反擊的暢快。在吹哨的同時,他右手豎立向上端著的手銃也被放平了,然後隨便瞄著對面武平軍的某個目標扣動了扳機。

指揮使們的哨聲和手銃一響,早已屏息待命的軍士們幾乎同時扣動了扳機,隨著擊錘落下敲擊燧石,藥室燃燒,已經上岸的這些周軍所有的火銃幾乎在同時爆響。

蔚興不郁悶了,一點都不郁悶,那股郁悶的情緒和要大聲吶喊的沖動,似乎就隨著銃口噴出的火焰和銃子一起噴發了出去。

集中爆發的轟鳴幾乎讓身處其間的人在瞬間失聰,每個人眼前騰起的青煙又在瞬間遮蔽了視線,對面的武平軍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都看不清楚。不過這不要緊,戰前準備早就交代下來了,射完一發,白刃沖鋒。

前排為了發銃而下蹲的軍士挺身站起,指揮使們收起手銃拔出橫刀向前一揮,然後所有的人齊齊發出一聲吶喊,挺著火銃向武平軍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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