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破口
「擊鼓!擊鼓!」
南唐軍船隊旗艦的甲板上,林仁肇正靠在幾個麻袋壘出來的指揮位置上,眼睜睜地看著周軍『射』過來的鏈彈在船隊中肆虐,不由得目眥欲裂,心中竟然泛起了一陣無力感。
對于這種感覺,林仁肇是相當的熟悉,讓他情不自禁地就想起來淮水的洞口,想起來他那時候就是那麼無助地看著林仁淼在他面前墜落水中。
這種感覺令林仁肇非常不舒服,洞口那樣的慘敗,他根本就不想來第二次;眼睜睜地失去至親的痛苦,他更不想再一次經歷;面對強敵的打擊無力無助,最終只能狼狽逃竄的結局,他也不想重復了。
林仁肇現在是有能力作出改變的!
雖然比起洞口那時候來,周軍的火器無疑又強大了許多,但是這一次兩軍是在水上交戰,這是林仁肇的強項,而且他麾下的軍隊要比那一次多得多,更何況他對火器也不再是原先那種一無所知的狀態。
就像他現在甲板上的這個指揮位置,就是用了幾個麻袋壘出來的一個掩體,這樣的布置,想要防鏈彈橫掃那當然是防不住的,但是抵擋一下銃子卻是勝任有余,這種布置在洞口之戰時候的林仁肇是不可能了解得到的。
做這麼一個掩體並不意味著林仁肇怕死,他只是不願意無謂而死,針對周軍的銃子做掩體,就如同針對箭矢穿著甲冑一般正常。
被周軍發『射』的鏈彈肆虐船隊,從李平轉述了金陵前段時間的戰況之後,其實林仁肇在戰前就是有所預估的,但是戰前冷冰冰的謀算和親眼看見的活生生現實終究還是有些不同,第一次目睹鏈彈的威力,那種沖擊力和听李平的轉述介紹,這之間的區別可太大了。
不過林仁肇仍然保持了必要的冷靜,畢竟是多年征戰過來的人了,眼下只是看到了一件新兵器的威力而已,戰爭的本質和基本規律還是沒有什麼不同,敵我雙方各具優勢,要想爭勝就得揚長避短。
那幾艘被打癱了的戰艦就只能棄之不顧了,周軍有遠程利器,除非是自己做得到全殲周軍的船隊,否則就不應該停頓戀戰,自然也就不能停下來救助。如今自己需要做的,就是率領全軍以一往無前的氣勢向前突進,要以最快的速度通過這段單方面挨打的區域,盡早和周軍的船隊貼近了搏殺,然後在周軍中間殺出一條血路來,一直殺到采石磯為止。
當然,殺到采石磯之後就要立即焚毀浮橋,斷絕周軍在江南部隊的增援和補給,然後再迅速進抵金陵解圍,這些都是後話了,要做到後面這些事情,首先就得保證船隊主力能夠殺到采石磯。
周軍在石牌口安排的攔截,證明了他們準備得相當的充分,證明了他們對自己這支勤王大軍相當重視。
石牌口與采石磯的距離還是很遠的,周軍竟然真的動用了數百艘戰艦到石牌口攔截,這肯定不會是孤注一擲,後面應該還有幾道攔截線,皖口鎮的小孤山、池州的池口鎮、東西梁山夾江而峙的天門……這些地方都有可能會遭遇到周軍的船隊。
所以旗艦要以最快的節奏和最大的力量擊鼓號令全軍,從石牌口開始就要不停歇地突進,在連續戰斗中前進,在敵軍的重重阻撓下奪路向前。
又是一陣雷鳴自前方傳來,第二波近百枚鏈彈掠過了旗艦上空,飛向了船隊的尾部,林仁肇舒了一口氣……看樣子,周軍的重型火銃就只能打兩輪了,而且這一輪還只能打擊船隊的末尾,本方船隊順風順水的好處真是立竿見影。
鼓聲隆隆,林仁肇旗艦上面的鼓令傳遍四方,更由周圍其他巨艦的輔助鼓聲加以增幅,對著撲面而來的周軍船隊,南唐軍上下齊聲吶喊,士氣大振。
前邊挨了北軍的鐵彈砸,可惜卻沒有趁手的兵器報復回去,如今兩軍在急速接近,轉眼就要接幫相撞了,卻要那些在船上站都站不穩的北人好生領教一下江南兒郎的水上功夫。
南唐軍上下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都趴在在木女牆後面吶喊著,期待著與周軍船隊的接幫戰。
…………
第一輪炮擊正中南唐軍船隊的中部,癱瘓了南唐軍數艘巨艦和十多艘樓船、艨艟斗艦;第二輪炮擊卻已經跑到了南唐軍船隊的末尾,因為篷帆桅桿的遮蔽,攀招手一時間難以判斷戰果。
僅僅炮擊了兩輪,而且第二輪的戰果不明,南唐軍的船隊就已經沖到了近前,這一點在戰前的各種推演中就已經有了準確的判斷,畢竟水戰當中順風順水的優勢絕對不能小看。
所以張光翰並沒有感覺到什麼意外和驚訝,只是稍微有些遺憾,沒有做到像都指揮使在白鷺洲一戰那樣遠距離大批殺傷敵船,的確是因為戰場的客觀情況截然相反,也就只能遺憾一下了。
不過接下來的任務很重,戰情膠著,容不得自己慢慢嗟嘆。
隨著張光翰的指令傳達,旗艦的旗鼓號令不息,定遠軍的船只紛紛揚帆起錨,緩緩地避向兩岸,讓開了中間的主航道,而江陵府和岳州水軍則遮護在定遠軍的前面,主航道中間更有十來艘樓船定在那里不動。
南唐軍的船速如此之快,而且根本就沒有減速的跡象,就連火炮『射』起來都十分匆促,嚴格地說來準頭是相當的低,拋石機肯定是用不上的了,張光翰相信南唐軍也沒有機會用,隨後的接戰就是鉤拒、火銃、犁頭鏢、霹靂彈這些東西發言了。
當然,如果南唐軍的船隊不能突破江陵府和岳州水軍的那十多艘樓船的阻擋,那麼兩軍就還要在這里你來我往地打上好一通了,不過看南唐軍沖上來的那股氣勢和那個架勢,還真是不突破決不罷休,加上十幾艘巨艦順流沖擊的威勢,那些樓船多半是擋不住的。
到了那個時候,定遠軍的船只自然會在主航道兩側向突破的敵軍戰艦噴『射』霰彈的,至于不在主航道的那些艨艟走舸,因為缺乏巨艦的那種沖擊力,張光翰相信江陵府和岳州水軍配合定遠軍是攔得住的,它們即使要跟著巨艦跑,那也得轉到主航道上面來才行。
經過船隊的堵截和兩側霰彈的洗禮歡送,南唐軍的這支船隊怎麼也得被刮掉一層皮,說不定這第一關就可以讓他們元氣大傷。
說時遲那時快,也就是在張光翰下達命令、各軍依次行動的時候,南唐軍的前排戰艦已經沖到了距離船隊一百步以內,負責攔截的周軍船上響起了一陣爆豆般的銃聲,分赴各船輔助作戰的伏波旅開火了。
然後這並不能阻止南唐軍的前進,不要說那些木女牆和麻袋的布置多少可以減輕銃子對甲板上水手的殺傷,就算是甲板被掃空了,連『操』帆手都待不住,只要風向不變,那麼已經固定好的滿帆仍然可以讓船只鼓足了勁向前飆。
一直到兩軍的船只相距僅十余丈,周軍負責攔截的戰艦紛紛拿出了鉤拒,水手們用鉤拒將敵艦死死地抵住,兩軍這才不再接近。
南唐軍的船上沒人『露』出頭來投擲犁頭鏢或者斬斷鉤拒的鐮頭,就在伏波旅打得正歡、船上的斗手拿出犁頭鏢向南唐軍船上擲去的時候,南唐軍這邊的銃聲也響了。
出乎意料,江陵府和岳州水軍的這些斗手們可沒有想過,南唐軍竟然也有火銃,因為就連他們都還沒有裝備火銃呢,此刻看著隨船助戰的伏波旅火銃打得正歡,他們心癢難耐,那也還要拿出傳統的犁頭鏢來參戰。
結果和他們的犁頭鏢對話的並不是南唐軍的犁頭鏢,而是銃子,船邊登時就倒下了一大片。
當然,在伏波旅火銃的壓制下,南唐軍的斗手根本就沒有機會『露』出頭來投擲犁頭鏢,想用犁頭鏢來和火銃對抗,那還真是不怕死到了一定的境界了,此刻敢于『露』頭的周軍這些斗手們就用鮮血和生命證明了這一點。
雖然南唐水軍使用的重型慕容銃『射』程並不遠,但是到了十余丈的距離卻也足夠了,水軍可沒有穿著重甲的習慣,再弱的銃子打到人身上都是一個血窟窿。
毫無征兆地吃了一個大虧,周軍的這些斗手們終于和他們的對手一樣乖乖地趴到了木女牆後面,旁觀著伏波旅的士卒用銃子幫他們報仇。
南唐軍那邊的銃聲並沒有繼續,在伏波旅的連續火力壓制下,南唐軍的火銃手還做不到挺起身來裝彈。
戰場局勢逐漸走入周軍掌控的軌道,無論是主航道兩側協同沖擊的還是在主航道開道的南唐軍那些艨艟走舸,都被周軍的江陵府、岳州水軍船只頂在了外圍,兩軍的接幫戰完全是一邊倒的態勢。
但是好景不長,隨著主航道傳出一聲巨大的相撞聲,南唐軍的三艘巨艦直直地撞入了周軍十幾艘樓船布成的***線,那一處頓時船翻人倒,在巨艦的強大沖擊力下,這條***線終于告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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