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炮擊
「敵襲!」
幾個水手的淒厲叫喊,徹底打破了虎踞洲周邊清晨的寧靜。
借助著夜『色』的掩護和沙洲地帶的地形特殊『性』,南唐軍得以暫時月兌離了周軍船隊的圍追堵截,士卒們因此而迎來了一段難得的休整時間。林仁肇已經在甲板上累了一個白天,到了夜晚卻也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只是回艙房草草地睡了兩三個時辰,天剛蒙蒙亮,林仁肇就又登上了頂層甲板。
這一段的水路情況相當復雜,因此晚上的行船速度極為緩慢,等到了天亮時分,水手們又打起精神來,尤其是看到林仁肇早早地登上了甲板,更是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偷懶。
有了水手齊心一致的努力,船行速度逐漸加快,轉眼間就越過了好幾個沙洲,再往前,又可以看到比較寬闊的水面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突如其來的襲擊從天而降,伴隨著那幾個水手的叫喊聲,一個個鐵球就如同雨點一般地砸了下來,那一聲叫喊完全沒有起到預警的作用。
不過這事卻也怪不得船隊的攀招手。船隊一路奮勇拚殺著沖過來,周軍的圍追堵截都是發生在水上的,周軍的船隊就如同是附骨之蛆,一直叮著南唐軍的船隊在吸血,從石牌口沖到這里,整個船隊已經瘦了一大圈,所以攀招手們都在留意著遠方可能出現的船只呢,卻是硬生生地忽略了身邊的沙洲。
再說在沙洲上擺個千八百人的還真是不算太顯眼,尤其是洲頭的草長得已經略成規模了,草叢中的一群人,哪怕是在『操』作著比較大型的拋石機,那和龐大的沙洲以及樓宇一般的船只比起來都根本不算什麼。
所以南唐軍船隊的攀招手們壓根就沒有看見劉審琦和劉通他們的存在。
其他的水手都在各自忙著自己的事情呢,也沒有哪個人閑得沒事干一樣的往船舷外探頭探腦地觀賞江上風光,一直到劉審琦指揮部下將幾十枚引燃了的霹靂彈拋擲過來,等到霹靂彈都已經飛到南唐軍巨艦的上空了,這才有幾個偶爾抬頭的水手發現了異常。
不過這時候的叫喊與其說是在預警,還不如說是在對眼前的情形進行追認。
周軍將他們面臨淘汰命運的拋石機搬運到沙洲上來,可不是為了向南唐軍的船隊扔一扔石塊的,石塊能有多大的威力?哪怕是幾十斤重。再說沙洲上也沒有土生土長的石塊,反正都得依靠船只來進行移民,那當然就不如吸納更加技術『性』的東西——也就是霹靂彈了。
和滿足拋石機投擲限制以及威力要求的石塊比起來,只有幾斤重的霹靂彈無疑會更加方便攜帶,而且只要能夠正常實現爆炸,那威力也要比石塊大得多。
一次能夠投擲十幾斤、幾十斤重石塊的拋石機,當然就可以一次『性』地兜上數枚霹靂彈了,于是周軍的第一波霹靂彈攻勢,就是數十枚黑壓壓地砸向了南唐軍的船只,並且是認準了那艘桅桿頂端懸掛著兩面大旗的巨艦。
于是隨著南唐軍水手那聲「敵襲」的叫喊,十多枚霹靂彈咚咚咚咚地落到了林仁肇所在旗艦的甲板上,然後在甲板上彈了兩下,緊接著就先後爆炸了。
轟隆轟隆的爆炸聲差不多連成了一片,總計有將近十枚霹靂彈順利地炸響,聲如雷鳴青煙彌漫碎片四『射』,這艘旗艦的甲板登時就變成了修羅場,被爆炸波及的水手倒了一片,爆炸聲之後緊接著就是一陣慘嚎。
林仁肇用力掀開了壓在他身上的人體,從他那個被濕麻袋圍起來的指揮位置上掃視了一下甲板,只見青煙仍然籠罩在上空,『操』帆手、砲手和斗手倒了一地,看得出來有不少純粹是被嚇趴下的,但是有幾個仰躺著一動不動的多半已然不幸了,更有好幾個還在甲板上翻滾哭號呢。
「北軍的震天雷凶猛至斯!我軍做的比他們的更大,卻也沒有這般威力啊……」
在被人撲倒之前,林仁肇確實晃到了一眼飛過來的霹靂彈,就那一眼已經足夠和慕容英武所制的震天雷進行對比了,很顯然,慕容英武所制的震天雷要大不少,裝『藥』肯定應該是更多的,但是看眼前這個爆炸現場,十幾枚震天雷可炸不出這種效果來。
當然,南唐軍還沒有奢侈到那十幾枚震天雷炸著玩,哪怕是試驗過程也沒有這樣奢侈,但是久經戰陣並且全程經歷慕容英武試制、試驗火器過程,林仁肇這一點推想和判斷能力還是有的。
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的這種差別,林仁肇不太清楚,不過他們仿制的東西不如周軍原創的,這個事實則是明擺著的。
感嘆完了,林仁肇又轉頭對著還半趴在甲板上依然愣愣怔怔的莊友直說道︰「叔益,今日又是你救了我一命!」
雖然已經是多次見識過震天雷的爆炸威力,林仁肇卻是從來就不知道應當如何躲避震天雷的傷害,用麻袋掩體遮擋銃子的辦法,那是從防御箭矢的手段舉一反三而來,震天雷這種新鮮東西可沒有能夠類比的。
的確,震天雷的那些破片的速度和殺傷力未必超得過銃子,甲冑或許防不住,能夠遮擋銃子的濕麻袋總應該可以,但是周軍這扔過來的震天雷落到甲板上它會跳啊……要說這木質甲板品質高可真不錯,居然能夠把幾斤重的鐵坨坨彈到半空去,然後很不湊巧地就在半空中爆炸了……
林仁肇的麻袋掩體可沒有設計成防範空爆的震天雷,它也沒法設計成那樣,林仁肇可以命人用濕麻袋仿女牆做成掩體,但是他的創意確實還想不到碉堡、地堡之類的東西。
好在林仁肇的身邊基本上都跟著他的都押衙莊友直,而莊友直同樣多次見識過震天雷的爆炸場面,也不知道是福至心靈還是怎麼的,這次一看見那些飛過來的黑黝黝的鐵坨坨,莊友直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是周軍的震天雷,並且立即把林仁肇撲倒在掩體里。
這可和那些嚇趴在甲板上的水手們不同,他們都是在爆炸之後嚇得腿軟才趴倒的,可不是像莊友直這般預先趴下來,有這種意識的,在南唐軍中大概除了慕容英武之外就是他了。
不過雖然莊友直有這種防範震天雷的意識,而且在借助了麻袋掩體之後,就連空爆的震天雷都無奈他何,但是近十枚為了遠勝于南唐軍震天雷的霹靂彈在附近連續爆炸,還是震得他發懵。
「 ……」
听著林仁肇感激的話語,莊友直先是傻笑了一下,半晌才反應過來對方在說什麼,連忙遜謝︰「勤王大軍的成敗系于大帥一身,卑職怎能讓大帥置身險地。」
林仁肇笑了笑,這種救命之恩可不是說聲謝謝可以抵償的,千恩萬謝都不行,不管莊友直如何不居功,林仁肇自己都得記到心里。
只是眼下卻並非慢慢談論這些的時候。
「王暉,命令船隊快速通過此地!林崇文,組織各船的砲手對敵軍反擊!」
林仁肇挺身站了起來,也不管那些水手是不是還在痛苦或者發呆,只是干脆利落地對屬下發號施令。
這里水道狹窄船只難以機動,差不多只能被周軍瞄著打,實在不是一個用兵的場所,還是得盡快沖出去;當然在沖出去之前也不能任由周軍為所欲為,他們有拋石機,有震天雷,自己這邊同樣都有,而且還有猛火油罐呢……
不過周軍同樣也有這些東西,並且比南唐軍只多不少……
「敵襲!又來了!」
這回叫喊的人明顯多了起來,包括桅桿上的攀招手也晃動起信號旗來,而且這一次喊得早了許多,預警時間因此而充分了不少。
嘩啦一下子,甲板上面趴下了一片,剛剛听令湊到拋石機旁邊的砲手也管不了自己的『操』作了,一個個扔下手中的活計,抱著頭就撲到甲板上了。
莊友直也是再一次將林仁肇撲倒在掩體里了,盡管這回林仁肇的心中多少有點抗拒——像這樣為了躲避周軍的拋石機投擲震天雷而反復趴倒,什麼時候是個頭啊?只有硬頂著進行強硬的反擊,那才能真正地削弱甚至阻止周軍的攻擊。
林仁肇推開了莊友直,不過並沒有莽撞地直起身來,而是半伏在麻袋掩體後面高聲喝道︰「林崇文!速速組織砲手進行反擊!」
啪啪啪……
甲板上接連響起陶瓷容器落地碎裂的聲音,卻不是方才鐵坨坨砸木板的咚咚聲,林仁肇微感詫異,探頭向外一看,卻見這一次落到甲板上的不再是方才那些黑黝黝的鐵坨坨了,而是一些個灰黑『色』的陶罐,落在甲板上的全部都碎裂了,烏黑的油狀『液』體在甲板上面潑得到處都是。
這是?
「猛火油!北軍也有猛火油!」
這東西林仁肇熟悉啊,一眼看過去就已經認出來了,不是他作為壓箱底貨『色』的猛火油又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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