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接收
「江南獻上戶口薄籍,計州一十九,軍三,為昇、宣、歙、池、洪、潤、常、鄂、筠、饒、信、虔、吉、袁、撫、江、汀、建、劍諸州及江陰、雄遠、建武軍,縣一百八十,戶五十九萬一千三百七十六……」
金陵皇宮的澄心堂中,隨行的大臣基本上匯聚一堂,首相範質正在親自向郭煒匯報著接收成果。
郭煒大搖大擺地進了金陵城,可不會再老老實實地回到城外軍營中建起來的那個行宮中去,好好的南唐皇宮在那里擺著,條件總是比軍營要優越的,干什麼不住?他又不是一般的大將,需要小心翼翼地避嫌,就把這里當作行宮好了。
像現在這樣待在澄心堂中,用著大名鼎鼎的柴窯出產的茶具,用著同樣大名鼎鼎的澄心堂紙,這多有派啊……哪怕實際的生活質量還比不上郭煒穿越之前,但是使用柴窯瓷器和澄心堂紙的享受總是實打實的吧。
在五月初一入城的時候,郭煒只是緩緩而行,一方面是意在向江南百姓宣示朝廷的聲威,順帶觀賞一下這個時代的南京城,另一方面也是給李弘冀留出收拾行裝的時間。等到李弘冀把該帶上的珠玉財帛和親近嬪妃都帶到軍營中去了之後,他們前腳剛剛出去還沒有多久,郭煒後腳就施施然地進來了。
李弘冀這些年勵精圖治殫精竭慮,倒是沒有在內帑方面攢下什麼錢來,只有李、李景兩代數十年的一點積蓄,親近嬪妃也不多,郭煒听了負責監控李弘冀的官員匯報,就已經知道那也是一個苦『逼』皇帝,嬪妃不比他郭煒多幾個,隨身的財物就更是寒酸了。
不過李弘冀在投降之前沒有干出歷史上李煜曾經干過的自私狹隘事,在宮中堆柴燒書的破事並沒有發生,李景多年收藏下來的大量書籍字畫都得以保存完好,就連李從嘉府上的書籍字畫也一樣完整地充公了——李從嘉此刻正被扣留在東京呢,哪怕是他想燒都燒不來。
那里面可是有很多古籍孤本和失傳的著名字帖畫冊啊,也許郭煒並不懂得欣賞這些墨寶和手抄本以及早期的雕版印刷本,但是他知道這叫文物,而且是非常風雅的文物,這些東西能夠有幸保存下來,怎麼說也是一件好事,以後讓各地的降官集中在一起編纂什麼《太平御覽》之類的東西,第一手的資料也要多那麼一點。
李弘冀只是卷走了一些金銀細軟,帶走了幾個嬪妃和宮女,整個宮殿還是功能齊全的,絕大多數內侍宮女也留了下來——當然,今後肯定是要遣散大部分的,即使郭煒將金陵設為南京,將這座宮殿保留為行宮而不是拆毀。
因此郭煒入住新的行宮沒有絲毫的不便,這里雖然還趕不上東京皇宮中的安逸,但是比起這幾個月里面在軍寨中的生活可要好得多了,哪怕南唐留下來的那些內侍宮女不能夠放心使用,這不他還從東京帶了幾個貼身伺候的麼?
就是沒有找到特別順眼的可以侍寢……好吧,郭煒雖然已經素了有過半年的時間了,卻也還沒有到那麼饑渴的程度,只不過他兩世為人都听說過江南女子的美名,就連原先的老婆也是當初在帝都讀大學時候拐上的江南妹子,所以對南唐宮中的收藏難免有些憧憬。
不過現在看來李弘冀根本就沒有在這方面狠下功夫,郭煒才不相信他帶走的那四五個嬪妃就已經窮盡了宮中絕『色』,看樣子李弘冀確實就只是因為角力硬生生地輸了,而不是在君德為政方面有太大的不妥。
找不到合眼緣的也就算了,反正東京宮中還養著兩個夠水準的江南女子呢。這一次南征辦得如此圓滿,用時比較短且不提,就連李弘冀如此剛毅之人也沒有死社稷,給了郭煒相當大的轉圜空間,這下回去就可以坦然面對周嘉敏和李芳儀了,就是要搞一個雙喜臨門都不用擔心會有人哭哭啼啼地煞風景。
所以眼下還是再多忍幾天,且將飽滿的精力都投入到火熱的接收大業中去吧。
嗯,首先這些將要遣散的宮人就不能白白地遣歸民間,在征詢了她們的意願之後,還是要盡量留給未婚的南征禁軍將士們以及軍器監的一些重要工匠。其實這麼做對他們雙方都更好的吧,刺史級以下的禁軍將士可找不到品質這麼高的老婆,而宮人們放歸民間之後的婚配也很難有禁軍將士這等前程。
然後就是正事了……
听範質報上來的戶口簿籍,南唐全境二十一州三軍的州郡級行政建置,其中的漳、泉二州名義上屬于南唐,其實是陳洪進的半獨立勢力,所以此次南征實際將收取十九州三軍,戶口有將近六十萬,這人口數量可比後蜀還要多。
後蜀是四十六州,二百四十縣,共計五十三萬四千二十九戶,州數超過南唐的一倍,縣數超過南唐的三分之一,戶口數卻還更少,可見南唐的富庶程度。
當然目前來說這些收獲中的大部分尚處于紙面上——
池州、常州、潤州、江陰軍(今江蘇省江陰市)、雄遠軍(今安徽省當涂縣)這幾個地方是周軍和吳越軍自己攻取的;
昇州也就是南唐的江寧府金陵是李弘冀獻城的;
其他的軍州可還在南唐當地守軍控制之下呢,其中宣、歙二州距離金陵較近,倒是很快就要交割了,不過遠在福建地區的建州、劍州(今福建省南平市)和汀州和整個江西部分的州郡和鄂州可都要等李弘冀的手書傳到之後才可能歸降,雖然鄂州、江州已經處于被攻擊的境地,而袁州和吉州更是被潭州方向攻取了大半。
好在李弘冀還算是很配合的,郭煒讓他以手書宣諭境內郡縣歸降,他都踏踏實實地寫了有幾十份,一個英睿果決的人,在無奈投降之後就這麼配合勝利者,或許真的是為了免得生靈涂炭吧。
參考後蜀的經驗,有一國之主的手書宣諭,有周軍強大兵力的威迫,那些還沒有打下來的州郡應該會很快平定的吧,這樣一來如此富庶的財賦重地就可以免遭戰爭破壞了,那恢復起來都不需要一年。
「嗯,江南既定,中書要盡快擬定各州牧守,並且制定對江南管內州縣的宣赦條款,偽署文武官吏或留用,或遞解進京,也要各依條例。另外,朕打算過兩天親自拜訪韓公,禮部先議一下……」
在郭煒剛剛繼位沒多久的時候,稍微高階一點的文武官員任命,譬如說刺史級以上、軍都指揮使以上的變動,他都要親自『插』手,唯恐被宰相和樞密使以權術蒙蔽了,同時也是以此向他們宣示自己的存在。
隨著他在繼位之初以迅疾手段消除了心中最大的隱憂,特別是他親征奪取幽薊之後,在朝野之間的威望日隆,重臣在他面前弄權的風險也就越來越小了,這時候的郭煒反而是越來越放權了。
到了後來,除了少數身邊親信的轉任和遞補都是郭煒獨斷專行甚至一竿子『插』到底之外,其他的多數官員銓敘升遷轉任都是中書和樞密院依照章程自行擬定名單,然後報請郭煒批準就是。
即使對新佔領地區的要員任命,需要皇帝和大臣共同商議,那也多半是郭煒等著宰相和樞密使提名,然後大家一起討論。
抓大放小,郭煒處理的繁雜事比起繼位之初來要少了許多,現在更多的是提出一些行事的原則方針和做一做把關工作,但是他確定自己的權位比早先要穩固得多,意圖向下貫徹得更順暢。
「是,臣等自會盡心……只是唐國朝臣之中,中書侍郎、兼修國史、同平章事韓熙載閉門謝客,不曾詣軍門降伏,瓊林光慶使、檢校太保判三司廖居素自投井中,吏部侍郎、翰林學士承旨陳喬自縊于翰林學士院,勤政殿學士鐘蒨與大理評事廖澄均仰『藥』自盡,更有作坊副使、樞密承旨慕容英武竄匿無蹤……陛下欲駕幸韓府……」
郭煒打算親自登門拜訪韓熙載,範質當然明白是為了什麼,不過看看南唐朝臣***了這麼多死節的,拜訪的效果究竟能夠達成怎樣的程度,範質真的不樂觀,只是郭煒如此禮賢下士,他也當真是不好勸諫。
郭煒倒是第一次听到這些情況,畢竟入城之後諸事繁忙,他還來不及討論處理南唐群臣的事情,卻沒想到南唐竟然這樣得士心,後蜀滅亡的時候可沒有這種規模的抵觸和死節現象。
唐末喪『亂』,楊吳、南唐能夠保境一方,尤其是南唐能夠保持政局的長期穩定,甚至成為當時的文化中心,這種君臣觀念的政治氣候和社會大環境還真是和「置君猶易吏,變國若傳舍」的中原大為不同。
包括南唐大量摻用文臣做節度使以及有效地限制節度使權力,這些政治舉措都很像郭煒所知歷史中的宋朝嘛……哦,不對,應該是宋朝像南唐。
果真是北朝軍事征服南朝,然後再自己南朝化麼?隋唐這麼來了一次,現在又得來一次?上一次的南朝化倒還好說,帶來了文明昌盛,也沒有導致軍事孱弱,這一次似乎就不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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