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大動員
听到崔承孝這麼說,雖然看他的神情依然輕松,語調依然平淡,一屋子的人還是差不多都把眉頭擰了起來。(!贏話費)
如果光是打北漢這麼一個羸弱殘破的勢力,眾人都不會皺眉感到苦惱,就算是晉陽雄城遠勝于壽州、昇州吧,那也不是攻不破的,就算是一時間攻不破吧,那也是可以長期圍困迫降的。反正北漢軍隊再怎麼會守城,他們的野戰能力比南唐軍隊都要差上一線,也就是比後蜀和南漢軍隊強一些,可是他們的兵力說到底就只有三萬人,想要在周軍的圍困當中出城破圍,基本上就是一個妄想。
問題是北漢可以倚靠契丹為外援,而契丹軍雖然在周軍手底下已經敗過好幾次了,但是一眾將領仍然不敢篤定契丹軍就一直是那麼點戰斗力。關鍵在于契丹的地域廣闊,他們每一次能夠出多少援軍,都可以從什麼地方派過來,這些情報就連偵諜司都無法準確掌握。
所以契丹軍就是戰爭當中的一個不可控因素,而且還是一個比較有力量的不可控因素,這個情況是另外幾次滅國之戰當中不曾有的。
「可惜從易州通往代州的西山路並不為我所獨有,契丹所佔的蔚州(今河北省蔚縣)正橫隔在中間,所以自易州出紫荊嶺、飛狐口取西山路搶佔代州並非良策,軍隊或許可以一舉突擊成功,糧彈補給卻是難以支持。」
研究著擺放在廂房正中的沙盤,侍衛親軍副都指揮使柴貴倒是琢磨出了一點奇思妙想,不過立即就被自己給否定了。然而他終究是有些不甘心,所以忍了忍之後還是把構想與疑慮都說了出來。
听到這話,崔承孝卻是意外地沒有搭腔,而是轉頭看了看自己的頂頭上司運籌司郎中曹翰。
「運籌司也曾經構思過怎麼利用西山路,畢竟幽州等燕山以南地區已經盡為我國所有,契丹的重兵多在山北和雲州一帶,蔚州只有少量守軍,西山路的飛狐(今河北省淶源縣)、靈丘(今河北省靈丘縣)更在蔚州以南,和蔚州之間尚有山嶺阻隔。(最穩定,,)只是軍咨虞候們思來想去,從此地通過一支禁軍或許不難,要在契丹守軍的窺伺下維持一條轉運通道卻是萬難。」
曹翰或許是感覺到了崔承孝的注視,也或許是知道這個問題得由自己來解釋,反正他很快就出聲回應了柴貴的探討。
在認可了柴貴的疑慮之後,曹翰稍微歇了一口氣,環顧了略顯失望的眾人一眼,然後繼續說道︰「不過這一路確實是可以出奇兵的地方。只要河東之戰進展順利,最終能夠迫降晉陽,保障糧彈可以一直向北運送,即便契丹軍深入至忻州一帶與我軍北路對峙,屆時仍然可以從飛狐口出動一軍,攜十日糧彈沿西山路直擊契丹軍後背,定能使其全軍大亂。」
看著曹翰伸手遙指恆山、雁門山與五台山相夾而成的西山路,郭煒不禁在心中感嘆,這曹翰還真是夠陰狠也夠冒險這樣的大範圍包抄,對執行的部隊要求太高,以前曹翰或許不會用,不過自從郭煒的北伐幽薊的時候使用伏波旅來了一次以後,曹翰竟然可以這麼發揮,不得不說是他的性格使然。
大軍從易州出飛狐口,沿西山路包抄代州、雁門關,和當初伏波旅襲取渝關之後沿燕山南麓包抄盧龍塞、古北口可是大不相同的。
與只有西側接敵的易州比起來,定遠軍和伏波旅襲取的渝關似乎是孤懸敵境,而易州簡直就可以算是非常安全的後方了,不過考慮到定遠軍在渤海的強大制海權,兩地的形勢就沒有那麼懸殊了,所以說進攻的出發地基本上都能夠算安全地域。
西山路處在大周和契丹接壤的邊境,尤其是河東之戰一旦打響,契丹與北漢在此的防御肯定是會加強的,進軍固然需要一路打過去,想要退回來恐怕也不輕松;而當時的燕山南麓固然深入敵境,卻因為太深入了,反而不為契丹守軍重視,沿途根本就沒有什麼守衛兵力,進退都非常安全。
這樣比較下來,郭煒此前讓伏波旅從渝關包抄盧龍塞、古北口幾乎是穩操勝券的大手筆,而曹翰現在的提議簡直就是孤注一擲的賭博,前者在行動出現意外的時候,還是能夠比較順利地縮回渝關甚至退到船上去的,而後者差不多就得寄希望于石嶺關方向的周軍在十天之內和包抄部隊會師了。
作為將獅子搏兔的戰法奉為圭臬的郭煒,實在是不喜歡這種賭博,關鍵是這麼干的必要性不夠大啊,就算是契丹的援軍難纏一些,在忻、代之間拖著不走,只要石嶺關方面頂得住,那在打下了太原城之後,全軍就是慢慢地向北平推,也總是可以推到雁門關的吧?
從石嶺關一路往北,稍微大塊的平原倒是也有一些,不過頂多就是適合契丹騎兵擺開陣勢會戰罷了,總體上狹長的南北走向谷地仍然不便于他們大範圍的穿插游動,代州附近開始的西南-東北走向的西山路谷地同樣不適合騎兵運動,一路平推過去真不是很難的事情,大不了就是花上幾個月的時間,消耗大量的彈藥,付出一定的傷亡,總比用一整支部隊冒險要好。
想到這里,郭煒搖了搖頭說道︰「曹愛卿此計過于用險,朕不願把將士置于如此險境,此策還是不用的好。我朝國力鼎盛、士卒精強,即便不用這些奇謀,就是以方才運籌司提出來的正戰之法,想必平定河東驅逐契丹也並無甚難處。」
「陛下仁厚,眾軍定然感奮,河東偽主撮爾丑類,不足以當王師雷霆一擊。」
被皇帝否了自己的妙策,曹翰也沒有絲毫的頹喪,在頌聖之後接著問道︰「那麼……就以崔虞候陳述的作戰方案下發執行?」
「嗯,就以那個方案為基礎,成立河東行營,待朕與樞密院和四個軍司商定出征將領和相關部隊之後,再將方案分解下發。」
郭煒點了點頭,雖然北漢算是一個比較重要的敵人,不過大周的這套戰爭機器真的開始運轉起來,這個敵人也就不算啥了,還真是沒必要事必躬親的。
不過在點頭應許了之後,郭煒還是補上了一句︰「此戰朕將要親征,方案就這一點作出相關調整。」
開動戰爭機器是沒必要事必躬親,卻不等于不用親征了,終究是統一內地的最後一場大仗,去攻打的是天下雄城,皇帝親自壓陣還是很有必要的。郭煒當然不是要求沖殺在第一線,也不是去做真正的行營主帥,不過皇帝帶上朝廷主要官員和運籌司給行營做後盾,不光是可以激勵士氣,驅策眾將更加積極主動,對前線變化的應急反應也會快得多。
最主要的是,郭煒在那天想起劉承鈞收養子的事情,就想起了劉繼業這個人,這種人是必須招降的好不好?光是委派行營都部署、都監而不是自己親臨現場,郭煒可不太放心招降的效果啊……
劉繼業……楊業……楊家將……或許郭煒營造的這個已經基本成熟的軍事體系並不稀罕一兩個軍事天才,或許楊業也還算不上什麼軍事天才,但是從小听評書形成的英雄情結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郭煒可以沒有太嚴重的歷史名人收集癖,但是絕不會願意錯過了收集楊業的機會。
…………
郭煒的親征意願,這一次幾乎就沒有人出來諫阻,皇帝的威勢日重,此戰計劃周詳、保障有力,皇帝也沒有作出親領全軍的模樣,而是和樞密院、四個軍司很認真地商議出來了河東行營的各級將領人選……種種原因綜合起來,徹底打消了言官們切諫的念頭。
顯德十五年的九月初七,一封封詔書從宮中發出,經宰相或者樞密使副署之後分往各處。
正式設立河東行營,以殿前都指揮使劉光義為行營都部署,侍衛親軍步軍都指揮使陸萬友為副都部署,內客省使武懷節為都監;昭義軍節度使李繼勛為汾州路都部署,建雄軍節度使楊廷璋為副都部署,隰州刺史李謙溥為都監;成德軍節度使李重進為石嶺關都部署,洺州防御使郭進為副都部署,客省使盧懷忠為都監。
上述人等或率禁軍,或率本州州郡兵先期于鎮州、潞州集結。
任命知棣州、右補闕辛仲甫為河北轉運使,掌太原東路轉運事;任命知滄州、左補闕宋琪為陝西北路轉運使,掌太原東路轉運。兩人即日上任,組織河北與陝西北路諸州軍儲調發太原。
皇帝擬十月親征,以錦衣衛親軍龍槍右廂都指揮使李守節為隨駕都部署,以金槍右廂都指揮使李延福為隨駕副都部署,朝中大臣大多隨行,宣徽南院使、度支部尚書張崇訓為行在三司,監察御史知瀛州王祜為行在轉運使,兵部職方員外郎竇偁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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