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車駕離京
顯德十五年的十月初八,車駕發京師。(.最穩定,)
這一天是立冬,東京封丘門外雖然說不上寒風料峭,城郊的荒草凋樹和低矮的麥苗與谷茬仍然顯出了幾分肅殺,不過送行的皇親與官員一點都沒有受到氣候的影響,雖然仍不免于神情肅穆,卻也是信心滿滿。
大周的三任皇帝都有過親征,他們就從未出過什麼岔子,最危險的一次無外乎世宗皇帝首次親征高平,出征之前人言洶洶,朝堂之上支持者寥寥,最終也是大勝而還。當今的這位皇帝就更是了,從皇子隨駕出征開始算起,親征都已經有三次了,哪一次不是對陣強敵?又有哪一次不是大捷?這第四次定然是不會例外的。
郭煒用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準備,終于將留守人員規劃妥當,于是就在潞州、鎮州等地待命的兵馬奉詔向前出動的時候,自己也率領一干朝臣與隨駕禁軍踏上了征程。
由于此戰是大周的主動進攻,不需要考慮敵軍的進攻線路,郭煒這一次就不像郭榮那樣取道西面從河陽經天井關到澤州了,而是取道北面,在相州與磁州之間折而向西,經壺關抵潞州。和郭榮的行軍路線比起來,郭煒這麼走要舒坦得多,雖然兩邊都有一段羊腸阪道,但是郭煒這麼走就省下了澤州到潞州的那一段黃土高原道路,而將其改換成了平原水路,不光是行軍舒適,而且還更為便捷。
就在七天之前,郭煒向潞州、鎮州等地發出詔旨的同時,也正式頒詔決定親征,並且任命左衛上將軍、百勝軍節度使、鄭王郭熙訓為開封尹,在皇帝親征期間作為東京留守,左監門衛大將軍、宣徽北院使判三司趙玭為東京副留守,樞密副使王贊留守樞密院,並為大內都部署,錦衣衛親軍副都點檢潘美為大內副都部署,侍衛親軍副都指揮使柴貴作為京城內外都巡檢,以留守東京的少量侍衛親軍司和錦衣衛親軍司兵馬衛蹕京師。
除了這幾個留守人員之外,幾個年紀較大的尚書也被留在了東京,至于其他的宰相、樞密使、兩府干員和翰林學士、軍咨虞候以及年富力強的環衛將軍等人,則一起奉命隨駕出征。(.贏話費,)
最為特殊的就是,左千牛衛上將軍周保權、秦國公孟昶、右千牛衛上將軍違命侯李弘冀、右千牛衛大將軍劉鋹將會隨駕而行,這些年的降王當中,也就只有在任武寧軍節度使的高繼沖沒有伴駕了。
這些人打仗是根本就用不上的,哪怕郭煒不擔心他們有所反復呢,那對他們的能力也不可能放心得下啊,即便是其中能力最強的李弘冀也就是那個樣子罷了,將將或許還不錯,將兵多半就不行了。不過郭煒也沒有指望讓這些人具體派上什麼用場,自己手下戰將多得是,哪里用得上他們?這一次把在京的所有降王拉過去,只不過是為了一方面向他們展示大周的軍威,一方面用他們向劉繼恩示威兼示恩。
劉繼恩啊劉繼恩,反正你在這個位子上是坐不長的,而且肯定是被郭無為操弄的傀儡,而且你看看我這些年滅了多少國家抓了多少降王?你個區區北漢抗得住麼?不如干脆利落地投降了吧,投降了就有糖吃……呃,不,是可以得到朝廷的厚待,絕不會有性命之憂,富貴也不會下于在晉陽這里當一個傀儡式的兒皇帝。
郭煒對這場戰爭的最終獲勝毫不懷疑。
契丹肯定會出兵救援北漢,要想絕了北漢君臣的抵抗念頭,多半需要徹底擊敗契丹援軍,那又怎麼樣?當初北伐幽薊的時候又不是沒有和契丹的大股騎兵野戰過,那還是屬于契丹自己的南京道呢,是無數契丹貴人奢侈品的生產地,契丹人拚命的程度肯定要高過了救援這樣一個兒子國,最後還不是灰溜溜地丟下了城池跑掉了?
這次的戰法和那一次是差不多的,圍城和攻城都是次要的,打援的結果才是關鍵,郭煒才不會心存僥幸地搶時間攻城,試圖在契丹援軍到來之前就破城呢。只要不能擊退契丹援軍,即便匆匆地破開了太原城的城牆,那殘破的城池也無法抵擋契丹軍與忻州、代州等地北漢殘軍的反撲;而只要能夠將契丹援軍徹底擊敗,郭煒就不相信枯守孤城的北漢君臣能有多大的決心堅守不降。
晉陽的防御體系或許遠遠強過了幽州,但是劉繼恩、郭無為這些人的抵抗意志真的就會遠超蕭思溫?北漢軍的戰斗力真的就會強過了幽州的契丹守軍?
對郭煒和周軍來說,現在的北漢與當初的契丹南京道最大的差別,是河東地區的復雜地形與幽薊地區南面的一片坦途之間的區別,是軍隊機動難易程度與後勤補給車船支持前線難易程度的區別。
好在河東地區的地形不光是限制了周軍的後勤,同時也限制了契丹軍騎兵的機動能力。比起當初契丹援軍越過燕山的多個山口進入幽薊地區的平原的自由度,現在契丹救援北漢的行軍道路更加無法選擇——其實唯有一條路,大股集結于雲州的契丹軍只能從應州(今山西省應縣)、朔州(今山西省朔縣)之間越過雁門關,然後從代州經陽武谷到忻口寨,再取道忻州走石嶺關進入晉陽北面的汾北谷地。
對于後勤方面受到的限制,郭煒並不擔心。
自從攻取了幽薊地區之後,這些年在河北與京畿地區的軍儲其實都是為了滅亡北漢之戰做的準備,比起當初為北伐幽薊準備了一年多的時間,顯然這一次的後勤準備十分充足。河東地區後勤運輸的道路雖然比幽薊地區差了很多,但是可以從東、南、西三面向心運補,和當初只能從南面向幽薊前線運輸比起來,倒是算得上略略相當了,再說這些年河北的水利設施已經得到了多年修繕,犧牲這一個冬天征用大批民夫用到這次大戰之中,這點代價郭煒還是承受得起的。
倒是河東地形對契丹援軍自由度的限制很讓郭煒滿意,有了這樣明顯的限制,郭煒就無需搞什麼瑰麗的戰略構想了,只要派出一支強軍捍衛北線的防御,並且保證他們的補給即可。
…………
當郭煒離開東京的時候,王廷義等人正在石會關休整,那幾百個投降的北漢守軍已經被他們派人押回潞州,河東行營的主力正通過昂車關前來會合。
「報!副帥,今日又有數百騎敵軍來到關前窺探。」
在這兩天時間里面,那個從石會關外面完好無損地逃回去的劉繼業不斷地派輕騎前來打探騷擾,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甘心當日那樣灰溜溜,所以派輕騎過來討回一點面子,既可以對周軍挑釁一番,又不至于惹惱了周軍逃之不及而折損進去,又或者是真的想要窺探周軍的虛實,不過王廷義沒有一次拿正眼看過的,但是守在北門的控鶴軍將領仍然得照常匯報。
然而今天的王廷義有些不一樣了。
「 ~這兩天我是既要休整軍隊,又要等待行營大軍跟上來,這才沒有和這些蠛蠓計較,莫非他們還以為我是怕了他們不成?黨進!這些天你不是一直嗷嗷叫地要和那啥劉繼業見個高低麼?先別想著打那種敵軍主將了,今日你點些鐵騎軍出去把那幾百只蠛蠓吃了,如果打得像個樣子,來日我就準許你向劉繼業挑戰。」
當日王廷義等人還只是猜測守在谷外的那個北漢侍衛親軍將領是劉繼業而非劉繼元,在第二天訊問過幾個北漢降軍之後,他們才知道北漢居然在上個月底又換了新君,剛剛繼位只有六十多天的劉繼恩遇刺身亡,侍衛親軍都指揮使劉繼元已經當了新一任的偽主,所以在那一天打著「侍衛親軍」「劉」旗號的肯定就是奉命駐守團柏谷的北漢侍衛親軍都虞候劉繼業了。
周軍那天速勝石會關守軍,卻讓劉繼業無損逃月兌,而且先鋒都指揮使王廷義與崔彥進對此人還評價甚高,甚至皇帝在出兵之前就叮囑了眾將要當心此人,黨進早就是一肚子的不服氣了。這兩天劉繼業派輕騎過來窺探,黨進可沒少在王廷義面前請戰,只不過都被王廷義強行摁住了。
今天王廷義卻是要給黨進松韁繩,黨進哪能不興高采烈,當下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朵邊上去了,雙手一揖應道︰「好咧!俺這就點幾百個鐵騎軍出去沖殺一番,定要用一樣的兵力把這些蠛蠓打得屁滾尿流,下次踫到了劉繼業,副帥派人出戰的時候可千萬要記得俺!」
「去吧,不可疏忽大意,也不必窮追不舍,將敵軍殺散了就回來。」
王廷義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黨進只想率數百騎出戰,要自我限制得兵力與前來窺探的北漢輕騎一樣多,其實正合王廷義的意思。先鋒部隊已經休整得差不多了,行營主力的前軍也已經快要抵達石會關接手防務了,此時正是全軍出動直取團柏谷的時候,讓黨進出去對敵軍的斥候沖殺一番,本來就是為了在出兵之前提振一下士氣的,那自然是同等兵力對壘取得大勝的效果更好,他對黨進和鐵騎軍都是很有信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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