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繼續轉進
陳廷山正在石會關外窺探周軍的動靜,他是劉繼業的牙隊指揮使,負責的是中軍的安全,以及關鍵時刻一舉決勝這樣的重任,本來尋常的斥候任務根本就不可能派他出來。(最穩定,,)
不過此次周軍來勢洶洶,而且在攻取石會關一戰當中展示了非同尋常的兵器和戰法,由不得劉繼業輕忽。怎麼對付這支周軍,劉繼業坐在大帳之中空想是想不出來的,于是只好命令陳廷山率領牙隊前來刺探了。
除了劉繼業自己親身過來之外,讓陳廷山領隊斥候顯然已經是劉繼業最慎重的選擇,在面臨強大且未知的敵軍時,主將去哨探並非明智之舉。
只是連著率隊在石會關的北門外面馳騁了兩天,里面的周軍對他們卻是不理不睬的,不出擊,不攻擊,更不慌亂。陳廷山有一度很想驅馬沖一沖城門試試周軍的反應,只是臨行之前劉繼業的細心叮囑讓他沒有妄動。
周軍裝備有一種發射彈丸的鐵管子,其射程與威力都超過了弓弩,即使己方在城頭與城下的周軍對射都會吃虧,更遑論周軍現在是守在城頭。
所以陳廷山一直都是率隊逡巡在石會關的關城之外兩百步以遠,篤定了周軍的那種鐵管射彈器再怎麼犀利也應該打不到他,因此就在那里玩著騎術不斷地對守軍進行挑釁。他哪里會知道,如果周軍真心想要打他的話,即便是在兩百步以外不斷移動的騎兵,以數百桿火銃集火射擊還是有不低的命中幾率的,只是城頭的守軍沒有得到軍令,因此不會擅自開火而已。
周軍上下對陳廷山的連續挑釁確實相當惱火,很想教訓北漢軍一下子,這兩天向王廷義請戰的可不只是黨進一個人,周軍上下都以為即使不派兵出城去驅逐敵軍,那也應該用火銃集中射擊打他個下馬威。
不過王廷義有自己的考慮。反正北漢軍在城外也看不到什麼,而且根據降卒的交代,北漢軍對周軍的火銃都還是很陌生的,城外的那支北漢軍斥候說不定就是為了查明火銃的性能而來,王廷義豈能讓他們如願?既然北漢軍對火銃的性能嚴重缺乏了解,那就繼續神秘下去好了,僅僅是為了出氣就展示火銃的威力和射程,就算能夠射殺十來個敵騎,那也是殊無必要的。
因此陳廷山已經是連續第三天在石會關的北門外邊展現騎術了,關城內外,兩軍始終相安無事。(.天才只需3秒就能記住)
這一切直到北門城樓上的鼓號聲響起。
「嗚」的一聲號角長鳴自石會關的北門城樓上響起,陳廷山當即就是一愣,勒馬看向了石會關的北門,這種動靜可是三天以來的第一次,由不得他不關注。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隆隆的鼓聲自北門城樓傳出,北門在鼓聲當中吱吱嘎嘎地敞開了,隨後吊橋砰然一聲落地,一彪騎軍自城中一涌而出。
「後撤整隊,準備廝殺!」
看到從石會關里面出來的敵軍不多,並不像是大舉出動的樣子,陳廷山心中是既興奮又緊張,連忙大聲地號令屬下準備應戰。
如果敵騎出來的太多,那他當然就只能不戰而回了,就算沒有成功獲取到周軍的相關情報,也是無可奈何之事,斥候可不是用來以卵擊石的;不過現在出城的敵騎看上去並不會比自己麾下更多,倒是與敵軍廝殺一番以試探其戰力、兵器和戰法的良機,作為斥候來說是不容錯過的。
在陳廷山的呼喝聲當中,牙隊的騎手們嫻熟地一邊後退一邊列隊,終于趕在周軍騎兵進入騎弓射程之前匯集一處,紛紛張弓搭箭,就要對身無弓弩而一個個右手平舉的周軍騎兵進行一次覆蓋射擊。
「打他個賊廝鳥!」
黨進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面,兩側是他的親兵,後面一溜呈雁行向北漢軍斥候沖過去的,正是他在鐵騎軍左廂點選的精兵強將。他可是騎軍出身,打老了騎戰的,在換裝手銃之前用的同樣是騎弓,看到前方北漢軍斥候彎弓搭箭的樣子,就知道他們想要干什麼,卻哪里容得對方先下手為強,當即喝令全軍開火。
話音未落,黨進的右手食指大力扣動,轉輪手銃砰地一聲擊發,然後又繼續轉過了一格。
砰砰聲連續響過,正在搭箭蓄勢待發的北漢軍騎陣頓時就陷入了混亂之中,有幾個騎手立時一個倒栽蔥落于馬下,更多的人則是雙手猛然一顫,羽箭就此漫無目標地飛了出去,落入沖擊中的周軍騎兵行列的箭矢寥寥無幾,即使有幾支射正的,在周軍那一身精良甲冑的防護下也是毫無辦法,不是擦著頭盔落地,就是斜斜地插在甲葉中難以深入。
陳廷山眼看自己的那一箭奔著打頭的敵將面門飛去,卻被他一偏頭躲開了,箭頭從那人的面罩旁邊滑過,斜斜地飛向一邊。那員敵將馬上又轉過頭來,雙目圓睜地瞪視著自己,右手依然平舉著,手上的那根短鐵管已經是清晰可見了。
「殺啊!」
陳廷山的心頭莫名地一顫,猛然聯想起周軍那鐵管射彈器的傳說,當下牙關一咬,扔下騎弓大喝一聲,抽出掛在馬鞍邊的橫刀就撥馬沖了上去。
「殺啊!」
北漢軍的牙隊騎兵有樣學樣,一個個都像他們的指揮使那樣扔掉了無用的騎弓,舉著橫刀和周軍的騎兵展開對沖。
然而周軍的騎隊當中又是砰砰一陣亂響,剛剛要提起馬速的北漢軍牙隊騎兵再一次倒下了幾個人,讓起步稍晚的數人心下一震,手上的動作就此一滯。
「換刀!」
兩軍的大部分人馬在繼續接近,前列相距已經不過二十步,黨進斷然大喝了一聲,也顧不得把轉輪手銃放回掛在馬鞍邊的皮袋中了,只是隨手往地上一扔,轉手就抽出了橫刀。
噗……噗……砰……砰……
隨著兩隊騎兵的對撞,刀刃破甲入肉的聲音,**相撞的聲音,以及重物墜地的聲音……在這一刻驟然響起,片刻之後,兩隊騎兵交錯而過,繼續向前沖出有十多步之後各自圈馬回頭。
周軍的陣列基本完好,北漢軍的陣列殘缺了將近兩成,數十具尸體躺在了兩軍之間,失去了主人的戰馬圍在尸體旁轉著圈悲鳴。
陳廷山心頭黯然,其實周軍的鐵管射彈器並沒有殺傷多少他的部下,但是那件兵器對全軍臨戰狀態的干擾,還有自己這邊馬速提得不及時,以及雙方在騎戰訓練和經驗方面的差距,讓自己這邊處在了全面的下風。
方才與那個自己未能射殺的敵將面對面地拚了一刀,誰都沒有傷著,但是陳廷山感覺自己的手臂已經發麻發木了,幾乎喪失了再戰的能力。看看以本方為主的尸堆,看看斗志不減殺意盈天的敵軍,感受著身遭士氣急降的屬下,陳廷山頹然地嘆了一口氣。
「我投降……」
陳廷山將手中的橫刀半舉到空中,再撒手扔下,口中高喊著投降的話,臉上雖然毫無表情,心中卻是難免深感恥辱,更有對劉繼業的一絲愧意。不過看到在周軍騎隊身後已經絕塵而去的七八個部下,陳廷山心頭的這點愧疚總算得以稍減。
和都虞候關系最為親密,也是牙隊當中最為勇悍善戰的陳廷山都率先棄刀了,其他的牙隊騎兵還能有什麼桀驁的?沒有像戰場中間的同袍那樣伏尸疆場,已經是一種幸運了,此刻當然是緊隨著陳廷山紛紛棄刀。
「嘿!」
黨進差一點被自己的一口氣給憋死,自己好不容易爭到了出城廝殺的機會,這還根本沒有活動開呢,只是放了兩銃,砍了一刀,還沒能把對面的敵將給砍死,然後怎麼著?敵軍這就棄刀投降了!一點都沒有盡興嘛……
…………
「周軍的馬軍也有那種鐵管射彈器?就是管子比較短一些?不光是射程、威力比騎弓更強,就連射速都快過了騎弓?剛剛接戰就被周軍紛紛打落馬下,你們如果不是身處後隊,又見機得快,就連逃回來報信的機會都沒有?」
在團柏谷的大帳之中,劉繼業向跪在自己身前的八個人連聲發問,心中一時困惑,一時驚愕,一時震撼。
「是啊都虞候,敵軍的那種兵器太犀利了,根本就不是我軍能夠抗衡的,野戰根本就是毫無機會,團柏谷這里的木柵營寨定然是守不住的!只有晉陽那樣的深溝高牆才能護得住我軍啊!」
這八個逃兵當中領頭的牙隊副兵馬使一邊連連磕頭,一邊大聲地哭訴著,話語當中恨不能將周軍描繪成天兵天將,恨不能將他們見到的轉輪手銃說成是掌心雷。不過他的話盡管多有夸張,卻也基本上有跡可循,倒是能夠說得活靈活現的,結合僅有八個人逃回來的事實,不由得劉繼業不相信。
「敵軍竟然如此強悍,我軍在團柏谷既無大軍又無深溝高壘,勢難抵擋其推進,看來只能退回晉陽去堅守了……」
劉繼業仰天長嘆了一聲,思忖片刻,然後斷然說道︰「傳令全軍,燒毀團柏谷的銀坑,然後向晉陽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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