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守城之策
劉繼業在殿中沉『吟』,其他文武都巴巴地望著他,就連劉繼元也沒有顯『露』出絲毫的不耐煩,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候著。
馬峰狼狽逃回晉陽,隨行的數千人馬,再加截留下來的劉繼業所部,一共有萬人,最後只剩下一千多人跑回來,北漢君臣得信之後都是大吃一驚。郭無為固然是顧不幸災樂禍,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知兵事,頭一個就想到了找郝惟慶前來相商;張昭敏倒是想到了劉繼業,不過他在劉繼恩的繼任人選面站錯了隊,這時候卻是不好再貿然發言了;而宣徽使盧贊在一開始也只是建議找禁軍將領前來會商,倒是沒有注意到『侍』衛親軍當中的變動,所以劉繼元一開始也就是緊急召見了郝惟慶而已。
孰料郝惟慶雖稱大將,在兩軍陣前倒還算勇武,宿衛禁立下了大功,論起軍略來卻是一問三不知,听馬峰和馮進珂將他們的敗狀一說,這人比幾個文官表現得還要惶『惑』。
最後還是馬峰小心翼翼地提議,被他奪取兵權打發回晉陽的『侍』衛親軍都虞候劉繼業似乎對周軍頗為了解,戰前對周軍的分析有模有樣,就是悔不該自己沒有听從良言,現在眾人都束手無策,實在應該把他請來,听听他會有什麼主張。
這時候的馬峰和馮進珂兩人還不知道劉繼元已經免去了劉繼業的軍職,所以依然將其稱作「都虞候」,而其他人一時間也沒有『精』神去糾正這一點了。
至于劉繼業听到馬峰這麼稱呼他,心下確實略有些詫異,但是也沒有去深究,這個時候哪里是計較此類細枝末節的時機。
既然眾人都在馬峰的敗訊面前有些手足無措,現在多少有一點將希望完全寄托在劉繼業的軍事能力面的意思,劉繼業要當庭思考,大家又怎麼會去打擾他呢。
「樞密使,恕我冒昧,卻不知當日兩軍是怎麼遭遇的?我軍為何會背水而戰?敵軍的戰法是什麼樣子?最後我軍又是怎麼敗下來的?」
沉『吟』了半晌,劉繼業還是轉頭看向了馬峰,盡管不太願意去揭對方的瘡疤,但是要想完全掌握周軍的情報,這幾個問題卻是不得不問了。
听到劉繼業的問話,馬峰一時間又是羞慚無地。那一仗敗得那麼的干脆利落,甚至都沒有和周軍有過像樣的『交』戰,簡直就是自己主動湊過去把部隊給葬送掉了,這樣的糗事馬峰哪里願意多提?更何況還是對著劉繼業,當初自己是怎麼藐視對方的勇氣的?現在根本就是沒臉見這個人了,可是為了晉陽的安危,為了大漢的前途,還就只能求教于他。
馬峰也知道,劉繼業問這幾個問題並不是存心想要他難堪,一個沒有經歷過那場敗仗的人,總是會想要通過那一戰的詳情去推測周軍的各種情報的,即使是對周軍了解得最透徹的劉繼業。
可是這幾個問題還真的是讓人難以啟齒啊……
「當日我原本是想要率軍前往太谷縣城抵御周軍的,可惜兩軍合兵『花』費了一點時間,大軍正要啟程的時候,斥候卻打探到周軍已經佔據了太谷縣城,其前鋒已經向我軍直撲過來……」
遲疑了一會兒,馬峰還是克制住了心底的抵觸,強忍著羞臊將『洞』渦河敗績詳詳細細地講述了一遍,比先前他對劉繼元的匯報還要詳細得多。這樣的講述很丟臉,其實從事後來看,就連馬峰自己都可以看得出來,當初的自己在領軍指揮的時候到底犯了多少個重大錯誤,有多少錯誤都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只要自己稍微注意一點,還真是不至于敗到這步田地。
但是再怎麼丟臉現在都得一五一出來啊,向皇帝匯報的時候還可以省略一點要害跳過一點關鍵以敷衍塞責,在問計于人的時候這麼干可就是自尋死路了,之前沒有注意听取劉繼業的良言,這個教訓已經足夠深刻了。
「…………」
听到馬峰講述的兩軍整個『交』戰經過,劉繼業真的是有些哭笑不得了,這場敗仗完全就是馬峰自找的麼……周軍只需要按照兵法常理嚴斥候有決斷,就已經能夠輕松地收獲一場大勝了,至于兵器啊戰法啊什麼的,在這場大戰當中根本就顯示不出來!
感情馬峰一仗葬送掉了萬人馬,對于探知周軍戰斗力和戰法的貢獻尚不如自己當初損失的一個牙隊,更比不石會關那千余守軍。
但是他還不能說什麼,一則即使馬峰已經算得全軍覆沒,監軍之職等同虛設,但他仍然是樞密使;二則馬峰的國丈身份總不會變,因此還輪不到他來斥責;這第三嘛,就是敗仗已經過去了,損失已經造成了,繼續埋怨追究也沒有多少實質意義。
「敵將狡猾,臣觀其在此戰當中的用兵,可以說是規規矩矩依兵法行事,以斥候探知我軍動向,趁夜『色』遮蔽我軍斥候視線的時候隱秘機動,再選取關鍵時刻斷然出擊,樞密使畢竟不曾久歷行伍,終被敵軍所算。」
劉繼業還能說什麼?也就只好把一板一眼按照正常兵家行事的周將說成狡猾了。不過也的確可以說狡猾……畢竟這種老老實實照著兵法正道打仗的敵軍,就不是一般的什麼奇謀妙計可以對付的,尤其是當這種敵軍的兵器非常犀利而且士卒『精』強的時候,簡直可以說對著這種敵軍無所施其技。
听到劉繼業在問完了馬峰之後終于轉而對自己說話,劉繼元打起了『精』神︰「那麼對付這種敵軍應該用什麼戰法呢?」
敵將是不是很狡猾,的確對減輕馬峰的戰敗責任有一點作用,但是這並不算多有用,自己要保岳丈還是保得下來的。具體探究『洞』渦河那一戰是怎麼敗的,在當下也不是什麼急務,反正自己今後也不敢再讓馬峰領兵或者監軍了。
當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怎麼應付即將兵臨城下的那支周軍。
「陛下,這股敵軍原本就頗為勢大,其傳說中的鐵管『射』彈器強過了尋常弓弩,野戰『浪』戰非我軍能敵。原先臣還曾經想過依托晉陽堅城,在城下與敵軍野戰一場,可如今『侍』衛親軍在『洞』渦河損失萬,諸軍恐怕均為之奪氣,出城列陣與敵堂堂而戰多半是不行的了。」
劉繼業沒有急著說出最後的答案,而是先否定了雙方進行野戰的可能『性』。說實話,他在此之前倒是真的想過在城下和周軍決戰的,雖然自己這邊的弓弩比起周軍的鐵管『射』彈器肯定要吃虧,但是太原城城頭的拋石機未必不能助大軍一臂之力。
但是到了現在這個想法肯定就難以實施了,『侍』衛親軍在『洞』渦河一戰就折損了超過三成的兵力,且不說在兵員戰斗力方面的損失,單單是對士氣的打擊就很可能讓『侍』衛親軍在出城的時候人心惶惶,這場野戰根本就是沒得打的。
「那該當如何是好?難道我軍就只能龜縮在城內,任敵軍自由來去將太原城團團圍住嗎?我軍就真的只能守在城內等候國的援軍前來解圍?而且朕記得兄長曾經說過,這股周軍有一些犀利的兵器與攻城手段,會召來天雷轟擊城牆,石會關就是這樣被其攻破的,那麼太原城的城牆就經得住天雷轟擊嗎?」
對于不能派兵出城和周軍野戰,劉繼元其實並不是很在乎,他在乎的是自己能不能支撐到契丹援軍前來給晉陽解圍!不過他再怎麼不知兵,也還是知道守城從來都不應該是死守的,不光是需要有援軍,城內的軍隊也是需要擇機出擊的,如果縮在城里任由圍城軍隊攻城,再堅固的城池都是有可能出現疏漏的。
而且劉繼元真的是記得很清楚,當初劉繼業從南面孤身退回來的時候,確實和自己講到過周軍有一些破城的特殊手段,雖然太原城的城牆比石會關肯定要堅固,但是他也不敢確定周軍就攻不破了。
這事關系到自己的生死富貴,可不能不慎重。
劉繼業無奈地一嘆︰「誠如陛下所言,這股周軍會召天雷轟擊城牆,石會關關城的整個南『門』和城樓都被那一陣天雷轟得灰飛煙滅,太原城的城牆也未必經得住這種轟擊。好在此種天雷似乎只能轟擊召集者身前不遠處,因此當時攻打石會關的時候,是在周軍大舉撲到城牆腳下之後,那天雷才降了下來,所以太原城尚有抗衡之法。」
「左衛大將軍的意思,是不讓周軍靠近太原城的城牆?」
郝惟慶有些把握不定地『插』嘴問了一聲,等劉繼業說到了具體的作戰方式,郝惟慶就完全听得懂了。
劉繼業點了點頭︰「正是!太原城比之石會關,最強之處並非城牆,而是城外深達兩丈闊有四丈的城壕,壕中通有從晉水、汾水引來的活水,即便在冬日都不涸不凍,周軍不是那麼容易可以靠近城牆的……他們可以出動大批民夫運土填壕,但是所需時日不會少,而且我軍無力在白天出城與周軍堂堂而戰,卻也可以趁著夜暗由突『門』出去破壞他們填好的通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