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字無廣告第二十五章報道敵軍宵遁
李從嘉騎在馬上悄悄地打量了郭煒一眼。全文字無廣告
隨著王兄歸降大周之後,李從嘉現在已經逐漸適應了翰林學士這個新身份,至少比曾經是國主身份的李弘冀要適應得多。特別是周嘉敏嫁入宮中,使得李從嘉和眼前的這個年輕皇帝拉上了連襟關系,更是讓大周的朝臣對他禮敬有加,在翰林學士院中和朝堂上,李從嘉已經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降臣身份了。
不過李從嘉還是很清楚自己是什麼人的,和皇帝的連襟關系,如果是由皇帝本人提起來,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如果是其他周臣在心中的衡量,李從嘉當然也樂得承受;但是他絕對不會以此自居自傲。降臣就是降臣,哪怕是和皇帝有一層轉折的姻親關系呢,哪怕是皇帝很欣賞自己的文字,因而經常要借重自己來擬旨呢,李從嘉仍然拎得清自己的斤兩——早年在王兄的婬威之下蟄伏的經歷,對李從嘉的處世為人是有很大影響的。
現在皇帝得意洋洋地吟了兩句詩,然後追述了一下前人並且以此自矜,李從嘉當然听得出皇帝的心情。盡管他完全鬧不明白皇帝吟出來的這兩句詩到底為何人所作,而且看對仗平仄既不像詩又不像詞的,他也沒有貿然插話去詢問的意思。
皇帝在這里自得其樂,自然是有其中的道理在,畢竟自大軍出征河東以來一直進展順利,如今面對強敵契丹的十萬大軍都佔盡優勢,得意一些也很正常。那兩句不詩不詞的句子不見于前人記載,或許只是自己孤陋寡聞罷了,終究自己讀的多是歷代文人墨客的章句,古來名將的詩文可未必都知道,而皇帝現在引用的說不定就是前朝哪個大將的作品,自己要是貿然出言評點就未免太煞風景了。
皇帝引用這樣兩句話,也沒有贊賞其文采,只是在軍事方面進行比較而已,這可不是李從嘉所長,插話可不光是惹人厭,還會自曝其短,端的是沒意思得很。
只是這麼一抬眼的工夫,李從嘉的心中已經是玲瓏七竅百轉千回,再到轉眼平視前方的時候,他就愣是忍住了沒有作聲。
然而郭煒的身邊卻根本不缺憨直之人。
「陛下,俺在武學讀的書不多,詩文更是少有,也不知道陛下說的是哪個前人。全文字無廣告不過十五日內長驅七百里,一天只要行軍四十多里,自秦漢以來卻不算罕見,只是中間那個‘橫掃千軍如卷席’說得不太夸張的話,這人倒也能夠算得上名將了。」
在郭煒右側稍後伴行的崔承孝可轉不了李從嘉那麼復雜的心思,他听了皇帝方才的話,直接就引發了運籌司軍咨虞候的職業習慣,忍不住出言點評起來。
「哦,這個人你也未必知道,或許現在還只有朕知道吧……」郭煒听到崔承孝的話,這才想起此「前人」非彼「前人」,多說多錯,連忙打了個哈哈混了過去,「光是用這種速度行軍自然算不得名將,不過為何要‘橫掃千軍如卷席’說得不太夸張呢?」
崔承孝沉吟了一下︰「嗯……怎麼說呢。陛下,如果是像錦衣衛親軍這五日來的打法,一則因為契丹軍不曾以主力逆戰,我軍在兵力上就大佔優勢;二則我軍在兵器上更是大大地佔優,戰力遠強于敵軍;三則忻口寨和崞縣的守軍都無心死戰,就連斷後的契丹軍在牧馬水和忻州都不曾太拚命。這樣的過程就不能說什麼橫掃如卷席了,五日行進二百多里,十五日長驅七百里,都不算什麼難事……」
崔承孝此時完全沉浸在軍略討論的氛圍當中,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皇帝的臉色已經有些垮下來了。
「而要是雙方兵力相當,兵器的差距也沒有錦衣衛親軍和契丹軍之間這麼懸殊,雙方又一直在拚力交戰,七百里屬于連戰連捷一路揮師挺進的話,那麼只用了十五日完成的肯定屬于名將強軍之列了。」
崔承孝仍然沒有一點自覺,還在那里盡情地評點著︰「不過善戰者無赫赫之功,陛下狠抓軍器監,讓禁軍一直手持遠強于敵軍的兵器;運籌帷幄,讓我軍處處佔先,讓敵軍回回受困,從而兵無戰心,這卻是比尋常的名將強軍更高明的王道了。」
說來說去,你還是想說我這個皇帝算不得什麼名將是吧?我打仗都是靠著國力優勢和兵器犀利是吧?
好吧……你還真是全都說對了~我壓根就沒有什麼軍事天賦,就是只會以本傷人,擅長的是用鈍刀子剁人,什麼天才的戰法啊出人意表的決策啊,那肯定是不屬于我的,不過我這點本事在這個世界上已經足夠用了,怎麼的吧~
雖然有最後的這一段轉折,郭煒還是因為崔承孝的話而大為不懌,然而他又絲毫都發作不得,畢竟對方說的乃是兵法正道,郭煒心中掃興歸掃興,卻是怪罪不來的。
郭煒一時間意興闌珊,也懶得再去接嘴了,只是驅馬隨著大隊悶頭往北走,崔承孝沒有皇帝的引導發言,自然也不會大大咧咧地說個沒完,而李從嘉眼見得氣氛有些不對,就更加不會在這個時候出面觸霉頭了,于是中軍這邊一時沉寂了下來。
天地間只剩下了人馬走在雪地中的沙沙聲響,還有行列中偶爾冒出來的馬匹響鼻聲,除此之外就安靜得很,甚至連風聲都已經停了,然而這樣的行軍陣列反而更顯出一分恢宏的氣勢來。
前方忽然傳來一陣悠揚的號聲,隨後就是急驟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很快就看到一騎從前哨方向疾馳而來。
「報!陛下,都虞候,代州和雁門關消息︰契丹軍連日攻城不下,于昨日放棄攻打代州城,轉而全力攻擊雁門關,不過伏波旅第五軍守關有方,關城巋然不動。契丹軍大概獲悉了我軍攻克崞縣的軍情,即于昨日午夜時分撤離雁門關,並且在當夜繞過代州城向東遁去。」
前哨派回來的傳令兵大聲地向郭煒和馬仁瑀報告著最新軍情,把郭煒和馬仁瑀都是听得一愣。
「跑了?這個耶律屋質,我可沒有听說過這人怎麼膽小怯戰了,情報不都是說這人知兵有見識而且處變不驚的麼?」郭煒明顯是很有些失望的,所以心中的自言自語竟然都說出聲來了,「契丹鐵騎、狼性、勇猛善戰……後世那麼多文人拿你們做圖騰呢,那就應該在雁門山下等著和我們決戰的嘛……」
馬仁瑀目光閃動,盯著傳令兵問道︰「哦?我軍是在二十三日傍晚攻克崞縣的,胡虜竟然在當日午夜就向東遁去,這份決斷倒是不差。代州城的守軍可曾跟隨哨探麼?胡虜確實是向東遁去的,不會在代州左近等著迂回側擊我軍吧?」
「伏波旅沒有好的騎兵斥候,跟不住東去的契丹軍,不過當夜他們的確是繞城而過向東遁去的,這一點不會有錯。至于都虞候所憂慮的事情,前哨現在已經沿滹沱河谷展開斥候線,此等地形並不利于馬軍大隊迂回,即使中途有變,前哨也能及時預警,料來契丹軍真的是往東跑了。」
傳令兵的回答無疑讓郭煒和馬仁瑀都松了一口氣,這些既有武學教育功底又有豐富戰場經驗的基層軍官確實中規中矩,行事根本就不會有明顯的紕漏,讓這樣的部隊去打仗,放心。
「陛下,既然如此,我軍不如加快步伐趕到代州城外宿營,與伏波旅會師協商,好好休整一晚之後再向東追擊?」
這事原本馬仁瑀是可以直接決斷的,不過現在皇帝就在身邊,他當然得要先請示過了再下命令。
其實馬仁瑀方才松下來那口氣,可不光是因為前哨的處斷明白無誤,也因為契丹軍選擇了向東逃竄,就讓他不必在顧慮著皇帝安危的情況下和敵軍于雁門山下決戰了。繼續向東追擊是肯定的,與契丹軍的決戰終究會到來,但是和伏波旅會師之後,全軍總得要在代州好生歇息一晚,說不定還有機會勸阻皇帝不要繼續隨軍追擊呢?
從崞縣過來的這一路上,馬仁瑀可沒有少擔心,斥候在兩翼的警戒不可謂不嚴密,這一切都是因為皇帝正在隨軍,這讓他很難以平常心來領軍——雖然手下是一支完整的錦衣衛親軍,馬仁瑀對全軍能夠在決戰中戰勝十萬契丹軍充滿了信心,但是他對皇帝的安危就是難以釋懷。
郭煒看了一眼馬仁瑀那如釋重負的樣子,點了點頭說道︰「好吧,全軍加速趕往代州,屆時錦衣衛親軍在城外安營扎寨,朕領著親隨進城去。明日你率領錦衣衛親軍向東追擊,朕就不再隨軍了,且留在代州城調整伏波旅的防務,並且靜候你的佳音!」
今天看了大半天馬仁瑀那副戰戰兢兢的樣子,郭煒終于還是想明白了,現在的他對于手下將領來說真的成為了一種累贅……有他在,這些將領多半就會放不開手腳,一大半的心思會分到他身上,全掛懷皇帝的安危去了,用在真正兩軍決戰方面的心思反而沒有多少,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就停在代州城算了吧,都已經沖到了這個位置,錦衣衛親軍的大捷也應該是有自己的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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