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寢宮喋血
「你們……你們……你們竟然讓北院大王和南院大王為自己斷後!你們竟然棄下那麼多袍澤自己逃回來!你們竟然對周軍聞風喪膽,比只有數千普通部族軍的大同軍節度使和彰**節度使還不如!」
耶律述律的憤怒在腦中轉得幾轉,最終也就只能化作這樣的怒斥而已。
阿剌和耶律沙的捷報或許有相當程度的夸大,但是援漢大軍的覆沒總不會假了,朔州的失陷總是實打實的,那麼周主攻雲州、應州不下而被迫撤軍的事實大概就不會有假。面對戰勝過己方十萬大軍的敵人,他們能夠各自以數千人馬堅守城池而不失,這份膽氣與軍略總不會差到哪里去了。
和阿剌、耶律沙兩人的膽氣與軍略比起來,眼前的這幾個敗將就尤其顯得猥瑣了,雖然讓他們全身而退應該是北院大王的遺願,是為了大遼的未來著想。
所以耶律述律心中的怒氣根本就難以紓解,雖然已經大聲地訓斥了一通,xi ng中仍然氣郁難當,右手顫抖著向跪伏在帳前的眾人點了點,回身一腳就把擺放著酒食的案幾給踢翻了,然後大步地向後轉去。
「今天的酒吃得一點都不痛快!都散了都散了,南線的戰情留待明日再議,你們這幾個,且回自己的帳中閉m n思過幾天!」
在轉出皇帳的那一刻,耶律述律充滿了煩躁情緒的話飄向了場中呆愣著的眾人。
…………
「哼!南朝小兒,成日里就想著和朕作對。前幾年讓你得去了南京道,朕總以為兩國從此以燕山為界,我大遼再不去河北打草谷,你也就應該可以滿足了,卻是萬萬都沒有想到,你會如此的不知饜足!」
後帳之中,耶律述律神情煩躁地轉來轉去,腳步虛浮,步頻極快,臉上更是酒意洶涌,再加上壓抑不住的怒火,整個臉膛都紅透了,完全是一副臉紅脖子粗的形狀。
咬牙切齒地念叨了幾聲,耶律述律越發地控制不住自己的火氣了︰「漢國是我大遼的屬國,是我大遼的西南屏藩,你要去兼並了;北院大王對我有救命之恩,你一點都不放過;佔完了河東你還不滿足,還要進兵山北擄掠人口,朔州幾乎被你搞成了荒地,要不是阿剌和耶律沙盡忠職守,雲州和應州都要殘破了!你既然這樣貪得無厭窮凶極惡,朕就與你誓不兩立!」
「主人……主人……這些個軍國大事,彌里吉是不明白的,不過主人在筵席上都還沒有吃飽,就被那幾個敗將壞了胃口,要是就這樣去睡,半夜怕是會餓醒過來。不如讓彌里吉去叫辛古給主人n ng些熱乎的吃食吧……」
最近這一年負責伺候耶律述律起居的牧奴彌里吉戰戰兢兢地湊到了跟前,小心翼翼地和耶律述律說著話。
看著自己的皇帝主人情緒如此暴烈,彌里吉只感覺心驚膽戰,原本是不敢湊上前去的。但是皇帝主人方才的酒宴被幾個敗將打斷了,筵席上他根本就沒有吃飽,這要是半夜里餓醒過來,那脾氣原本就好不了的,再加上睡前攢下來的這些怒火,那還不得隨手就宰上好幾個奴僕甚至衛士的啊?說不定冤死鬼里面就有自己的一份呢,這種事情千萬不要發生。
所以彌里吉心里面再怎麼恐慌,在這個時候也只能硬著頭皮湊上來小心順意了。
「吃!盡想著吃!」耶律述律莫名其妙地就爆發了,「那個南朝小兒都欺到了朕的頭上來了,現在哪里還吃得下去!害我南北兩院大王,傷我十萬j ng兵,沒有那麼容易就算了的,朕總是要報復回來!」
彌里吉被耶律述律突然爆發出來的聲l ng嚇得脖子一縮,不過他知道在皇帝主人的氣頭上逃避也不是什麼好辦法,一個負責隨身伺候的奴才還能逃到哪里去?真要是惹到了主人,讓他在氣急之下親自動手拔刀子殺人,躲哪里都是沒用的,自己只有干等死,這事他可見得多了,所以彌里吉還得想法子把主人的脾氣捋捋順。
「主人,這種軍國大事也是急不來的……彌里吉听說南北兩院大王和南府宰相都沒了,就算是明天馬上開始商議軍情,恐怕也要先補上這些個大臣的缺吧?主人還是先把心放寬了,今晚吃飽睡足,明天才有j ng神對付那些大臣。」
也虧得彌里吉在給趙闊伺候馬匹的時候跟著那個漢兒學了些彎彎繞,他給那個漢兒教契丹話和騎馬,而那個漢兒則給他講南邊漢人朝廷里面的稀奇事,著實讓彌里吉增加了許多見識。現在鼓著腮幫子繃著腦m n子想轍,倒是讓他想到了一點有可能平復主人情緒的說辭,一下子反而把話說得越來越順了。
耶律述律的眼中j ng光一閃,猛然轉頭盯緊了彌里吉,厲聲問道︰「你個家奴能夠懂個甚?這些話都是哪個y n人教會你的?貴人的事情,也是你可以ch 嘴的麼?!」
彌里吉被吼得身子一晃,撲通一下就跪倒在地,趴在那里磕頭如搗蒜一般,口中連聲念道︰「奴才多嘴!奴才甚也不懂,也沒有誰教給奴才說什麼話,方才都是一時昏頭lu n講的,以後再也不敢了!」
饒是北地的初ch n時節,傍晚就連帳幕之中都相當清寒,彌里吉的腦m n子上還是沁出了一層白m o汗,隨著連續磕頭的動作,把個額頭n ng得紅黑相間的,汗水把額頭磕破之後出的血和地上粘起來的黑土h n成了一團。
彌里吉到這時候才想起來,皇帝主人今天是被那些個敗將打斷了酒宴,所以根本就沒有喝醉了。
原本以他服sh 耶律述律的勤謹,還有一些小手段的得宜,要是主人已經進入了醉鄉的話,自己說出來的話再怎麼突兀都不會引起他的警覺的,反而有可能讓他十分欣賞,醒來之後也不會記得追究。
奈何今天皇帝主人一點醉意都沒有!他現在清醒得很,自己這種遠超出自身水平的說話,立刻就引起了警覺,招來了詰問。
然而面對主人的質問,彌里吉根本就不能回答,他無論答成什麼樣子都是錯,都有罪,而且很可能是死罪。再說就以主人的那種x ng情,動不動就虐殺身邊奴僕、從人乃至衛士的習x ng,即便不是死罪,看主人現在這樣惱怒的神情,自己也離死不遠了。
「沒人教?」耶律述律欺近了一步,嘴角帶著一絲冷笑,「一個牧奴沒人教都能把軍國大事說得這麼好,原來還是一個天生的將相了?比許多貴人都要強了,讓你做個家奴還不太委屈了?」
「沒有沒有……奴才什麼也不懂的……」
彌里吉除了恐慌否認之外,就只剩下跪地上觳簌了。
「這都叫‘什麼也不懂’,那些連這種話都不會說的貴人豈不都是白痴一個了??!」
耶律述律上前一把揪住彌里吉的衣領,猛地一下就將他拎了起來,然後狠狠地瞪著在自己手里邊簌簌發抖的家奴,一直瞪得對方的頭都快要勾到xi ng口了。
「一個牧奴,懂得比貴人還多,嘴巴比許多貴人還要嚴,也不知道是誰在對朕用間,用的又是那種‘間’。不過無論是哪種‘間’,朕現在都讓他變成死間!」
說到了這里,耶律述律松開了右手,從腰間拔出一柄短刀,猛地一下就向彌里吉的xi ng月復之間搠了過去。
一刀捅進去,然後馬上就拔了出來,接著又是一刀捅進去,繼續拔出來,捅進去……耶律述律只顧著咬牙切齒地捅人,而彌里吉則掛在耶律述律的左手上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卻壓根就不知道反抗和躲避。
一直搠到手上的人體停止了喊叫和那種本能的掙扎,委頓在那里時不時地哼唧顫抖一下,耶律述律才把彌里吉像扔麻布袋一樣地扔到了地上,右手上的短刀在衣襟上擦了擦就隨手ch 回了刀鞘中,然後平靜地吩咐聞聲跑來正在面無人s 地發抖的近sh 小哥和盥人hu 哥。
「今晚就讓他躺在寢宮外面給朕值哨,明日一早小哥把他拖出去扔到河邊,hu 哥和辛古一起到河邊把他剁碎了喂鷹鶻。記住,一個個都給朕老實著做,不要瞎議論,更不要做事打折扣,不然的話和他一個下場!」
耶律述律的話平靜而冷淡,卻讓小哥、hu 哥兩人情不自禁地連打了幾個寒戰。
看著耶律述律消失在寢宮的帳m n口,hu 哥這才敢把視線轉到彌里吉的尸身上去,這一看,hu 哥的身體禁不住又是一抖。
「小哥,今晚當真不收殮了他?明日當真要把他……剁碎了……喂鷹?」
饒是已經多次見識過主人的手段,hu 哥還是有些難以置信,總覺得方才發生的只是一場噩夢。
小哥倒是顯得很平靜,只是掃了hu 哥一眼︰「不然要怎麼辦咧?你不想那麼干,明天晚上就會和他一個樣子了。你現在可憐他,到了明天誰來可憐你?你來這里也有半年了吧,主人身邊有幾個待得滿一兩年的奴僕?彌里吉都算是活得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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