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黑蠢笨的小女奴流著眼淚,莽莽撞撞踫上了華服錦繡的如玉少年,沒有責怪,只有安慰,沒有斥罵,只有愛憐。為那一雙溫暖的手,那一雙純淨的眼,為了能與他無拘無束地在一起,她願意嘔出一腔心血,願意下作卑劣,不擇手段。
販賣她,逼迫她的人,終究不會有好下場。九月的驛路上,她與突厥人恪思已經攜手詛咒過這座蜂窩蟻穴一般的城市。
應該是這樣的,是這樣的……
她恨這座城里的一切,只想將它毀滅。
可是……
會不會?
會不會……
突然一個鮮血淋灕的人影在她眼前笑著,聲音听來那樣熟悉,戲謔的,卻又是蒼涼的。
她的心口猛然抽痛,從陳年舊夢里驚醒過來,恐懼地睜大了雙眼。
晨曦透過窗欞,原來又是一天開始了。
她沒有睡死在噩夢里,仍要勉力應對,不死,就只能活著。可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噩夢呢?她會不會仍沒醒過來?
花鈿、胭脂、鉛華、額黃、螺子黛……
都要往臉上涂抹嗎?涂抹給誰看?唱戲便要化妝的,可她壓根兒就不想唱戲。妝台上仿佛少了些什麼,對了,本來還應該有一支玉簪的,透雕雲紋的,于闐白玉……
她冷冷笑起來,果然是瘋了……
「娘子,娘子,郎君來了。」梅朵急忙忙進來喚她。
「他不是在東邊嗎?卻來這里做什麼?」她撇撇嘴,輕輕抱怨。
「是我們自家的郎君。」小丫頭笑著糾正。
盈翎一听,甚是歡喜,立刻丟下手中的梳子,也不顧烏發猶是半挽,忙跑出門去看。
稱心一身風帽狐裘斗篷,雪樣潔白,織錦抹額映著俊臉,花般嬌艷,正笑意盈盈地走過來。
「小玉。」盈翎見著他,心中暖意頓生,一把拉起他的手,「這樣冷的天,怎麼這會兒就來了?」
「阿姐叫我,自然就……好像是打擾地太早了……」稱心見她青絲披散,猶未梳妝,不由有些惶恐。
「傻瓜,我是怕你凍著。」她愛憐地模模他美麗的臉龐,「仿佛瘦了……可是他欺負你了?」
稱心笑意繾綣,臉上微微泛紅,「哪里會?盡胡說。」抬眼卻見那頭來了人,不由一愣,忙打招呼︰
「七公子……」
盈翎扭頭望去,卻見侯羿風正要出門,後頭跟著小廝牽著黃驃馬。身邊還伴著個的美貌嬌娘,正是優曇。
她頓時尷尬慌亂,下意識地滿面堆笑,隨小玉一起行禮,喚他「公子」。
侯七略略一愣,和氣地笑道︰「小玉來了?」
「今天是吉日,我陪阿姐拜佛去。」稱心笑著回答。
一見侯七身邊錦繡胡服,正與阿姐寒暄的優曇,小玉很是吃驚。莫非這就是侯七郎新得的侍妾?自己見過那麼些美貌女子,卻都不及這一個容色傾城。
如陽光般耀眼的侯七郎,到底是艷福不淺啊,這麼想著心中不禁一緊。
他是這樣「驚艷」著優曇,優曇卻也訝異于他的美麗。見墨玉娘子一大早素顏未妝,烏發半挽,竟與這絕美少年拉手模臉甚是親密,不由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