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誰風露立中宵 第三十話 暮里嫁衣

作者 ︰ 一溪霜月

原來喜婆去催杜若的時候,見房門緊閉不禁推門而入,原定侍奉杜若梳妝的幾個女弟子都被人用咒術困住了。

召日長老拍案大喝一聲︰「蠢材!還不快去給我找!」堂中弟子慌忙退了出去,顧宏生正欲搶出門去,被召日長老一把抓住︰「你就不要給我添亂了。」堂下亂作一團,賓客們議論紛紛,或猜忌或同情,甚至有人還有幾分幸災樂禍。

「哈哈,有趣得緊,這里有好酒喝還有好戲看。」前幾日的酒鬼月兌了滿是泥濘的靴子,雙腳高高抬起,懶散地斜臥在一張太師椅上,漫不經心地拍開一壇女兒紅的泥封,自言自語般地嬉笑道。

葉知秋的雙眉微微一擰,隨即溫和地問道︰「這位兄台有些面生,在下葉知秋,敢問兄台尊姓大名?」

男子頗感厭煩地瞪了他一眼,「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口酒,這才百般不願地說道︰「什麼尊啊大啊的就免了吧,文縐縐的,迂腐得緊啊,落在爺耳硌的慌。听好了,爺叫‘修慶’,修慶的修,修慶的慶。」

紅衣如落霞盈盈,縈繞在觀星塔的頂端。她的剪影單薄如紙,仿佛一陣風過,她便會如葉般落入滾滾紅塵。觀星塔遠在密林深處,眾人只能遠遠窺見塔頂的一抹血紅,如忘川彼岸的曼珠沙華開得正盛。

「還不快去救人!還有,把秦焜給我找來!」召日長老氣急敗壞地向那群看痴了的弟子怒吼道,「這種時候那個什麼代閣主躲到哪里去了?」有好事的賓客听到動靜趕來一看,委實大驚。

召日長老本就不擅言辭,此刻更不知如何安撫眾人,只得在一旁干著急地跺腳。喧雜的人群中,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張陰郁的臉龐上浮起一抹冷笑,一個幽靈般的身影借著四周的混亂悄悄退離了人群。

蒼茫的夜色下,新郎倌早已離開了原地,他正拼命地向觀星塔奔去。若兒,我要你做我的妻子,我要保護你一生一世,你不能就這樣離開我,絕對不能。

杜若的衣袂在秋風中翻飛,宛若流雲翩躚。美如落霞的女子憂傷地看向塔下,飛,你到底在哪里?你若還在,又會從哪個方向出現?我在等你歸來,如你曾經許諾的那樣,為我披上流霞暮靄般美麗的嫁衣。

忽然間,一襲紅衣闖入了她的視線。她急迫地看去,狂喜的心情倏忽被絕望所取代,原來是顧宏生。顧宏生抬頭遙望著如仙子般置身雲端的新娘,心下極為擔心,不禁向上大喊道︰「若兒,你要堅持住,我馬上就來救你了!」

凜冽的秋風撕裂了他聲嘶力竭的呼喊,杜若只听得幾個斷斷續續的字眼。她看著近乎瘋狂的顧宏生,默默地在心底說道,顧師兄,若兒對不住你。你一定會遇到比我更好的女子。

杜若的腳尖不禁向前移了些許,顧宏生看在眼里,疾呼道︰「若兒,別跳啊!」

杜若並未听見他的喊聲,只是看著腳下的萬丈高塔覺得一陣眩暈,她畏懼地閉上眼,往回收了些腳,卻忽然感到有猛力推向她的後背,杜若根本沒有絲毫防備,腳下一滑,跌下了塔頂。

大紅的嫁衣鮮艷如血,在風中飛舞開來。她化作一只絢麗的蝶,破蛹而出,在暗灰的天際劃出一道淒美的虹霓。

耳畔依稀有顧宏生絕望的喊聲,有獵獵的風聲模糊了他聲音中的顫抖。杜若覺得自己正向地面墜去,天空與雲離她越來越遠,在她的眼眸中漸漸化作一片混沌的色彩,再沒有當初心悸的輪廓。原來,我最終的歸宿不是你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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