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璧 四十七章 臥虎藏龍

作者 ︰ 宮希彬

這是一雙彈琴的手,這是一雙細皮女敕肉的縴縴玉手,然而正是這雙珍貴的手卻正在劈柴、洗衣、做飯,劉乾覺得自己很有福氣,一個如此勤快的女人跟隨著,生活突然變得很溫馨。後來才知道這個女子叫翠兒,她說父母都在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中死去,從小和爺爺相依為命。翠兒一路之上悉心照料著劉乾,看到劉乾劇毒發作時特別痛苦,她給弄了一個偏方,劉乾的痛苦之色馬上就減輕了不少,但是麻木的頻率卻越來越快,隔三差五,劉乾就會手腳無力、武功盡失。

風雲鎮就是一個風雲集。每天來這里的人都很熱鬧,來來往往的卻大多是一些掛刀佩劍的江湖人物,很少有平民百姓敢招搖過市。北邊一個不起眼的攤位,地上擺著一塊大紅布,旁邊圍了幾個主顧在向老板討價還價,估計殺價太狠了,老板撇著小山羊胡子嚷道,這可是婬花大盜王二麻子的耳朵,高麗國政府懸賞一千五百兩銀子,據說蒙古國都出到這個價了。說完,小胡子舉起兩個指頭,然後神神秘秘地說,你們自己說說,我要你們一千兩銀子多嗎?

一個搖著羽扇的書生冷冷哼道,那是死人的賞錢,你一個耳朵值這麼多錢嗎?婬花大盜的耳朵沒錯,都听說你把他分尸了,凡是受其害的家屬無不搶著購買,頭顱被綢緞莊的周掌櫃花一百四十二兩銀子買回家,做成了尿壺;舌頭被大方錢莊的女掌櫃花四十兩銀子買走了,據說被剁碎了直接喂狗……你這耳朵竟然賣一千兩銀子,你這不是訛人嗎?

其他的幾個主顧紛紛說道,就是,一個破耳朵值不了這麼多。誰不知道你神天一劍小胡子的生意越做越火?一個死的婬花大盜送給政府最多拿兩千兩銀子,你一個尸體的零零碎碎,恐怕怎麼說也賺了一萬兩了吧——我看這個耳朵最多值五十兩銀子。

神天一劍小胡子啞著嗓子說道,你們還不知道吧?這是最後一件了,物以稀為貴,另外,風雲寨大當家王芸兒托人要買這只耳朵,听說是她養的小花貓胖胖好這一口——你們說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美艷絕倫的王芸兒想買的東西,多少人排著隊想送禮?一千兩銀子貴嗎?

搖羽扇的書生點頭說,如果真是她托人買婬花大盜的耳朵,你這只耳朵怕是要賣個天價了,先不說出了名的江湖豪杰巧取豪奪,單單那些富甲一方的公子哥就會搶先買下,然後送給王芸兒討討好,要是馬屁拍對了,還能有幸一睹美人的廬山真面目——我辣手書生願意出一千二百兩。

旁邊的那幾位可不干了,一個說,我廬山斑虎王大年出一千五百兩。另一個喊出一個天價說,我水湖魚王祁連山願意出一萬兩。幾個人為了一只耳朵先是爭吵不休,後來干脆用江湖的規矩來決定,他們大打出手。神天一劍小胡子樂呵呵地看熱鬧,沒想到生意攀上了王芸兒,立馬就水漲船高,看來生意是有賺無賠了。

劉乾看了直搖頭,心想,這個風雲寨大當家王芸兒到底是何許人物?看看這些攀龍附鳳的江湖人物為其爭得你死我活,劉乾就知道她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這幾個江湖人物手底下都有真功夫,個個出手不凡,說明風雲鎮更是臥虎藏龍。翠兒在前面給劉乾牽著馬,不經意說,這幾個都是高麗國頂尖的高手,怎麼也會爭風吃醋起來?小小風雲鎮看來能人輩出,後面還不知道會出現什麼大人物呢?

早就覺得翠兒神神秘秘、不簡單,但是劉乾沒必要點破,也就樂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劉乾感興趣問道,這個婬花大盜什麼來路?為什麼零碎的尸體如此值錢?

翠兒不好直接回答,就掩飾說,我賣藝的場所大多是茶樓酒肆,听很多江湖人物講過一些,這個婬花大盜專門尋找達官貴人和江湖中有頭有臉人的千金和太太下手,很多人對他恨之入骨,但此人武功一流,很少有人能夠殺掉他,這麼多年來一直禍害武林,不知為何被神天一劍小胡子殺死了。據說,神天一劍不僅劍法了得,還是出了名的生意人,從來做生意都是有賺無賠。

劉乾呵呵笑著說,能殺掉婬花大盜這樣的高手,這個神天一劍小胡子的功夫不是更厲害?

翠兒點頭說道,當然,據說他是風雲寨的人。為了賣掉這只耳朵,想必故意拿王芸兒當托,耳朵就會多賣些價錢,沒想到這些江湖人物認死理,很容易上當,因為不肯退讓,這不打起來了?

劉乾一笑置之,一些江湖事本就是啼笑皆非,如果能夠熟視無睹,也就見怪不怪了。南邊是一個擺地攤的江湖郎中,長得很福泰,頭戴一頂黑色的紗帽,手中豎著一根旗子,上面寫著斗大的「醫」字。這胖子看劉乾和翠兒走過來,他把旗桿子往前一伸,大驚小怪說道,哎呀,這位客官身染重疾,怕是性命不保啊?

翠兒正要打算轟走胖子,這年月,混吃混喝的江湖郎中比比皆是,隨便哪一個都說自己是華佗,給你顆吃不死人的藥丸,騙點小錢花花。劉乾覺得風雲鎮群英薈萃,不能以貌取人而失去禮節。劉乾很有涵養地說道,既然如此,你索性給看看,我究竟得了什麼病?

胖子一點都不客氣,大大方方地說,把胳膊伸過來,我給你把把脈象。他煞有介事地把脈,閉著眼楮听了半天,神色有異說,伸出舌苔我看看。

翠兒心里那個氣,這個死胖子簡直就是蹬鼻子上臉,存心戲弄人。她看劉乾還真乖乖地伸出舌頭來,她小嘴一撇,十分的不樂意。

過了幾分鐘,胖子亮晶晶的腦門子情不自禁滲出了幾顆汗珠子,他連連搖頭嘆息說,本來還有救,現在看來一點都沒有救了。

翠兒氣得花容失色,終于忍不住說道,前言不搭後語,什麼有救沒救的,我看八成就是個騙子。

胖子也沒有生翠兒的氣,手里的旗桿子輕輕一下就插進堅硬無比的青石板里,騰出手,抹掉汗珠子。翠兒暗暗吐了一下舌頭,心想,這死胖子好深的內力。胖子盯著劉乾說道,你身中兩種罕世劇毒,如果猜得沒錯的話,一種是三足蛇毒,一種是五毒散。這兩種毒相生相克,相互牽制,你反而不會有性命之憂。如果找到在下這樣的名醫,或許還有得一救。這位姑娘想必是毒聖鬼母門下,她偏偏給你服下了五毒散的少量解藥,大概她知道,不能一下子給你解毒,一旦三足蛇毒反噬,你性命不保,所以她只能一點一點給你增加解藥的劑量。

翠兒被人突然識破身份,臉上陰晴不定,她抬頭看劉乾毫不驚訝,不禁奇怪問道,你難道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劉乾微微一笑說,從你給我服偏方的時候,我體內已經有了些變化,試問,我的劇毒都是無藥可醫的,你又哪里來的偏方呢?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我知道你沒有惡意,所以我沒有揭穿你。

劉乾抱拳對胖子說,多謝。三足蛇毒已經佔主導地位,所以我神經麻木的幾率加快,假以時日,三足蛇毒一定會侵入我的心髒,所以我必死無疑,我說的可對?

胖子深深嘆息說道,正是此理,看你胸懷磊落,儀表堂堂,當不是凡夫俗子,就這麼死了,未免太可惜了。

翠兒忽然問道,你解不了此毒,難道天下人就沒有人可以解了嗎?殊不知人外有人?

胖子面色一沉,頗有不快說道,老夫人稱賽華佗,我救不了的人,誰還能救?

翠兒月兌口而出說道,風雲寨大當家王芸兒也解不了此毒嗎?素聞她妙手回春,醫術已經超凡月兌俗,你賽華佗勝過她幾分?

劉乾大概不忍心翠兒如此奚落和打擊賽華佗,反正自己確實無藥可醫,干嘛非要刁難他呢?劉乾再次抱拳,賠禮道,我這小妹妹年輕不懂事,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胖子臉色緩和了許多,慚愧說道,剛才我確實是出言莽撞,一桿子打落一船人。我縱橫醫界幾十載,很少有我佩服的醫生,甚至包括宮內的御醫,但我只佩服一個人,她就是王芸兒,她或許能夠解得了你的劇毒,她不僅是朱元璋大謀士朱升的外甥女,還是「醫神谷」鬼谷子的唯一傳人。

胖子扛起旗桿子,一步一步地離去,他口中大聲朗誦道「用針知補瀉,推拿識虛實,揉拉緩而不痛,鉗取速而不亂……」劉乾對翠兒說,他是「走方醫」,既然人稱賽華佗,醫術自然精湛,這要是在我們的時代,就是專家級別的——

翠兒一愣,說道,術業有專精,我們只有高人、高手,哪里還有什麼專家?你以為是你們中原啊?

劉乾輕輕笑了一聲,說這些,翠兒大概是听不懂的。劉乾對翠兒說,過了這個集市,前面有一家風雲鏢局,王芸兒在那里接應我們,你是不是也跟著我一起去?

翠兒有點羞愧說,你難道不怨恨我欺騙你?我是毒聖鬼母的小女兒翠兒,知道你是蒙受不白之冤的英雄,所以我就偷偷地溜出來,就是想看看,令江湖談虎色變的傳奇英雄到底長得什麼樣子?所以我和五毒教的劉長老裝扮成賣藝的,就憑你不顧生死、仗義勇為,我就知道你是大英雄——

翠兒忽然小聲哭起來,說道,我就是想偷偷地給你解五毒散的劇毒,沒想到反而害了你——

劉乾掏出手帕,擦掉翠兒的眼淚,柔聲道,我不怪你,你願意相信我、跟隨我、甚至違背你母親毒聖鬼母的旨意偷偷救我……你就是我劉乾的朋友,對待朋友,我劉乾只有尊敬和愛護,又怎會怪罪你呢?生死有命,我早就看淡生死。走吧,我們一起去尋找大當家王芸兒,如果我死了,還等你給我掩埋呢?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妹妹。

翠兒快樂得像是一只小鳥,笑得很燦爛,像是一朵盛開的花朵,這種快樂是一個善良的女孩最大的向往。劉乾心想,只要她能夠月兌離五毒教的邪惡,月兌離是非不明、血腥殺戮、爾虞我詐的江湖,相信她還是一個美麗、活潑的小天使。改變她的人生軌跡,讓她幸福快樂,劉乾覺得這是自己的義務和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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