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如果真有一種方法可以解三足蛇和五毒散的合毒,那就只有醫神谷的不傳神技「洗髓換血」,當年鬼谷子傳授給王芸兒的時候就說過,血由骨髓而生,劇毒一般會隨著血液侵襲人的五髒六腑,直至死亡。但如果把毒血放掉,再用一種特殊的藥湯洗髓,產生新鮮的血液,開膛清除殘留毒物,病人的劇毒即解。這是一種最高醫術的代表,數千年來還從未真正嘗試過它的神奇和奧妙。
劉乾听了王芸兒的解救之法,嚇了一大跳,毛骨悚然說,什麼?要給我放血?不行!血乃人之精血,主管生命的生息,給我統統放了,我豈有命在?骨髓你更不能動了,那可是人活著的精華,曾有人花好幾百萬買我的骨髓,說是要移植什麼病人。看在錢的份上,我才同意,事後我後悔莫及呀,大夫那一針管子下去,就像是用鐵鉤子生生地拉扯五髒六腑一樣,我的乖乖,疼得都魂飛九天了,那種痛一輩子都忘不了,所以千萬不要動我的骨髓。
翠兒雖然是五毒教的聖女,但是生性善良,她似乎看到了劉乾痛不欲生的樣子,不忍心目睹他活受罪,溫柔說道,如果不洗髓換血,三足蛇和五毒散就不會除根,依舊殘留體內繼續威脅你的生命,雖然疼痛忍無可忍,但只是暫時的,活下去總比死了好些吧?實在不行,我一掌把你打暈了,等你醒來,我們就給你做完手術了。
王芸兒突然面無表情說,麻醉和昏睡都不行,洗髓換血就是要病者清醒,大腦神經可以配合藥物作用,更好地清除殘留劇毒,一旦昏睡,藥湯的藥效就不能很好地發揮。
劉乾幾乎拖著哭腔說,我小時候就怕打針吃藥,你冷不丁地給我洗髓換血,一時還真接受不了。不是我膽小,我劉乾死都不怕,不知為何就怕這個。你容我平穩平穩。
王芸兒看不慣劉乾婆婆媽媽,一賭氣,嘩啦一聲將所有的工具倒在桌子上,里面有鋒利的小刀子、帶彎勾的鐵鉤子、烏黑的鐵錘子、帶鋸齒的刀鋸,放血專用的菱形錐……,別說這些東西用在人身上,就是正常人看一眼,都心驚膽戰。翠兒忽然閉上眼楮,她看到這些恐怖的手術刀具,心里直發抖。
翠兒同情地看著劉乾,她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慰,忽然悄悄地掉下了眼淚,如果有可能,寧可上手術台的人是她自己而不是劉乾。
王芸兒看翠兒為劉乾抹眼淚,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氣鼓鼓地說,風雲寨的二當家難道真怕挨刀子?英雄流血不流淚,流點血算什麼!即使戰死、痛死,也不能弱了一個男子漢的精氣神!真後悔,為什麼競選二當家的比賽中不增加一個千刀萬剮的項目,我倒要看看,你劉乾是不是軟骨頭!
劉乾忽然咧開嘴笑著說,現在來個千刀萬剮不是正好嗎?大可以考驗我這個二當家是不是鐵打的?來吧,說歸說,笑話歸笑話,你們真以為我劉乾怕洗髓換血?實話說吧,今天就是你們給我剝皮抽筋,我劉乾要是哼半聲,從今往後名字倒著寫,爬著走路。
王芸兒一改生氣的模樣,滿臉笑容地說道,就是這話。風雲寨的兄弟還要跟著你頂天立地,跟著你赴湯蹈火,我相信你是他們的榜樣,是錚錚鐵骨的楷模,否則我王芸兒豈不是一個睜眼瞎?
王芸兒囑咐翠兒說,一會千萬不要給拿錯了工具,手術其間不要大驚小怪,看到任何恐怖的事情都不能驚慌失措,任何一個細微的錯誤很可能影響手術的成敗,到時候劉乾非死不可。王芸兒在劉乾手腕動脈血管處開了一道口子,翠兒幾次把碗里流滿的污血倒掉,時不時地往劉乾嘴里倒一些烏黑的藥水。王芸兒目不轉楮地查看著血液顏色變化,一會叫翠兒加大藥水劑量,一會讓她擠壓劉乾的心髒和肺部,一方面加速血管擴張,另一方面增加他的呼吸量,盡可能地大量呼吸氧氣。劉乾的面色蒼白得怕人,大概是失血太多所至,听著血液一滴一滴得流失,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朵浮雲,飄飄蕩蕩,眼皮子上面猶如壓著一座大山,沉重無比,如果不是強忍著,人早就昏睡過去。
王芸兒的鬢角已經掛滿了汗珠子,蔥女敕的雙手有些微微地發抖,畢竟是第一次使用洗髓換血來醫治天下劇毒,死馬當活馬醫。說實話,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幾成把握,劉乾是死是生就全憑他的造化。眼看著血液由黑紅變暗紅,再由暗紅變鮮紅——突然王芸兒急促說道,快拿鋸子!
翠兒忙不迭地遞給王芸兒刀鋸,王芸兒果斷切斷劉乾的一根肋骨,然後用鉤子鉤住皮肉,露出五髒六腑的器官,她把一些毒液殘留物清理到體外。劉乾的牙關咬得緊緊的,全身上下都是一層汗水,翠兒拼命地壓住劉乾的胳膊,王芸兒通過劉乾身體的劇烈顫抖,體會到他所遭受的巨大痛苦,她心里忍不住嘆息,不得不佩服這條如此血性的漢子,凡人根本忍受不了這撕心裂肺的疼痛,早就大喊大叫或者瘋狂掙扎,而劉乾果真跟事先說的一樣,連哼都沒哼一聲,任憑**在劇痛中痙攣、戰栗。王芸兒身為響鐺鐺的風雲寨大當家,是醫神谷鬼谷子的衣缽傳人,她融美麗、華貴、權勢、名利于一身,她高高在上,孤芳自賞,甚至從未正眼看過一個人,尤其是一個男人,然而劉乾的驀然出現,徹底改變了她的感官認識,王芸兒從此敬佩上一個英雄,甚至漸漸地愛上一個他。
王芸兒小心翼翼地進行消毒、縫針、推拿活血等一系列的收尾工作,和翠兒一起,給劉乾擦拭全身汗水。雖然醫者父母心,但王芸兒和翠兒真正看到劉乾的身體時,心里像是有一只小鹿怦怦直跳,尤其是劉乾那最具殺傷力的塊狀肌肉,很少有女人能夠熟視無睹的,翠兒和王芸兒的眼神多了一些迷離,她們的手每模過劉乾的一寸肌膚,都在默默地停頓和微微的抖動,她們希望時間都靜止,劉乾永遠就這樣靜靜地躺著,她們好有機會慢慢地陪著。
劉乾已經昏死過去,他的眼楮依然睜得大大的,外表看起來,他似乎在清醒,牙關咬得太緊,嘴里的毛巾無論如何就是拽不出來,這股不屈服的倔強和驚人的耐力深深震撼了王芸兒的心,她知道,他是怕翠兒和王芸兒看不起,辱沒了二當家的威信。
夜已深,窗外一片安靜。王芸兒讓翠兒先回去睡了,翠兒雖然不情願,但是實在困得不行,搖搖晃晃,就差一點倒下,這也挺難為她了,白天連驚帶嚇,人早就疲憊不堪。王芸兒說病者需要觀察和照顧,她懂醫術和一些護理知識,劉乾由她照顧不會出什麼問題,翠兒這才離去。睡到半夜,劉乾的臉色慢慢地有了些紅暈,想必特制的湯藥開始生血活肌,呼吸也開始逐漸地平穩,王芸兒知道劉乾月兌險了,這才放心地沉沉睡去。她庸懶得趴在床邊,睡得如此香甜,甚至天亮後,劉乾是如何出去的,她都沒有察覺。
風雲寨確實很美麗,到處都長滿了奇花異草,滿庭院都是花香濃郁。大山清晨的空氣很清新,劉乾忍不住多呼吸了幾口,身體雖然略顯虛弱,行動還是不受障礙,他知道王芸兒陪了自己一晚上,這個心高氣傲的女人竟然肯屈尊照料,劉乾感動的都快要掉眼淚了,也許是受寵若驚吧,也許是感恩戴德吧,更也許是自己大難不死的驚喜吧。劇毒解掉了,劉乾從閻王爺那里撿回一條命,而且還鬼使神差地當了風雲寨二當家,如果風雲寨使用得當,不正好可以說服王芸兒,去解救危難之中的李小冉嗎?風雲寨人馬眾多,又是一個出了名的老江湖,曾經數次和乃爾不花的駐軍生死搏斗,有很深的與敵斗爭經驗。李成桂頭三腳還沒踢開,根基也不穩。這個時候說不定懾于風雲寨壓力,而自覺放掉高宗和李小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芸兒睡眼惺忪,可能是剛剛睡醒,她在花園找到劉乾,伸著懶腰,笑著祝賀劉乾說,你傷勢恢復地很不錯,一夜之間就好了一大半,多虧了你的身體強壯,如果換成別人,恐怕非要躺半個月才行。
劉乾隨手在花圃里摘了一束花,遞給王芸兒說,這多虧了你的妙手回春——送你一束鮮花,聊表心意。我身體再強壯,如果不是你醫術精湛,我還不是爛泥一堆?現在說不定早就到閻羅殿報道去了。
王芸兒依依不舍地擺弄著花束,花容綻放說,你就是這樣討女孩子歡心的?難怪李小冉會對你念念不忘,你這駙馬爺不規規矩矩的,怎麼還背著人家,在外面粘花惹草?你就不怕李小冉打翻醋壇子?
提起公主李小冉,劉乾再次黯然神傷,他忽然收斂笑容說,我並不是她的駙馬爺,我們只是好朋友,那只是一種彼此親昵的稱謂。她和高宗已經被李成桂控制起來,李小冉為了打消李成桂的陰謀篡位積極性,她決定委屈自己而嫁給乃爾不花,希望和北元政治聯姻來威懾李成桂的狼子野心。雖然我不是真正的高麗國駙馬爺,但是情深意重、義字當先,我必須救出李小冉和高宗,哪怕是不自量力,我也要去試一試,否則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王芸兒忽然沉思不語,過了半天才說,這麼說你和李小冉只是單純的友誼而不是情侶?這就奇怪了,李小冉飛鴿傳書給我,她信里說無論如何都要救你,說你是她的愛人是她的駙馬爺。現在你們二人各自一份心態,我到底相信你們誰呢?
劉乾眼眶里生了一些淚霧,頗為感動地說,士為知己者死。李小冉一定是怕你不肯冒著得罪李成桂和乃爾不花的危險來救我性命,所以就謊稱我們是情人是愛侶,你和她親如姐妹,你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公主對我恩同再造,可謂是用心良苦啊。
王芸兒面色動容,低頭嘆息說,沒想到她的境遇如此糟糕,她對你可謂是一片痴心,信里不但沒有提起自己的一絲安危,反而反復請求我救你性命、為你解毒。李成桂和乃爾不花已經狼狽為奸,你又是他們除之而後快的敵人,你躲在我這里,他們一定會來興師問罪的,我個人可以不顧安危,但是風雲寨卻不能卷入是非。
劉乾以為王芸兒膽小怕事,忽然臉色一變,說道,大當家也不要為難,你已經為我解毒,就已經仁至義盡了,我劉乾這就速速離開風雲寨,大不了和他們拼到底。風雲寨安居樂業,不能因為我們的個人恩怨而卷入血雨腥風之中。大當家謝謝你的救命之恩,我這就告辭!
劉乾說走就走,既然人家無疑擔待,又何必強人所難呢?更何況,王芸兒一心系念風雲寨兄弟姐妹的安危存亡,她是沒有錯的。
王芸兒驀然眼神凌厲地說道,你劉乾了解我太少,你說這些話,我也不怪罪你。我王芸兒打小闖蕩江湖,生平就說追求一個義字,競選二當家比賽中,你那副「忠肝義膽,義薄雲天」的墨寶,我打算一輩子珍藏,那是你的豪放和壯歌,豈不知道也正是我們王芸兒的心聲?風雲寨今日之局面來之不易,我不能不負責任。但是,人活著就要有正義,就要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李小冉和高宗倍受凌辱,李成桂勾結乃爾不花虎視眈眈高麗國,風雲寨的正義大旗豈會袖手旁觀、容忍他們胡作非為?為什麼你來的第一天,我就要競選二當家?你做二當家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住在風雲寨,甚至可以率領風雲寨這桿大旗伸張正義!
劉乾神色為之動容,心里無比感動,這樣一個女人竟是如此的有豪情,巾幗不讓須眉,男兒都為之肅然起敬。他對王芸兒慚愧地說道,大當家深謀遠慮,事事未雨綢繆,原來早有打算,我錯怪你了。但是你競選二當家的念頭太危險了,你怎麼就知道,我一定會參加競選,而且一定會順利當上二當家呢?萬一屑小之徒剽竊了二當家的職位,風雲寨豈不是要面臨更多的危險?
王芸兒笑著說道,所以我只能去賭,我們風雲寨孤注一擲,把你看成唯一砝碼,跟老天爺去賭拼,萬一要是敗了,我也無話可說,從此以後就索性解散風雲寨,漂泊江湖。但事實證明,我們賭對了,天意讓你帶領風雲寨踏歌而行。
劉乾疑問道,我僅僅是二當家,不能越俎代庖。你才是風雲寨的大當家,風雲寨只會為你馬首是瞻。
王芸兒忽然嬌羞不語,痴痴地看著劉乾說道,風雲寨成立第一天開始,二當家就是一個虛位,因為有一天職位會有人來坐,這麼多年來,我們一直在等待——你是風雲寨的駙馬爺,這是我的規矩。
劉乾有點傻眼了,風雲寨二當家還牽扯到王芸兒的如意郎君。劉乾心想,這怎麼行,我不屬于這個時代,已經傷害了張姍、徐妙錦和李小冉,我不能不思悔改,繼續傷害王芸兒。劉乾說道,大當家,我真不知道二當家還有這麼一個身份,我只想風雲寨別為居心叵測之人利用,其實——
王芸兒面色一沉,滿臉寒霜說道,這麼說你不願意當我的駙馬爺?我的誓言已經立出去了規矩,別說我不能自食其言,就是你鄙視我、辱沒我這一條,我也會殺了你,然後自刎于風雲寨,今後風雲寨也沒有何去何從,就解散了。
劉乾心里一驚,心想這個女人可是說得到做得到,自己真要是死不認賬,她還真能作出這種事來,一旦風雲寨解散,乃爾不花趁虛而入,高麗國就完蛋了,王芸兒一心尋死,算是我害了一條性命。另外,還要仗著風雲寨的力量解救李小冉。劉乾為了大局來考慮,他是必須要答應王芸兒的。劉乾牙一咬,說道,我願意做風雲寨的駙馬爺,但是需要救出李小冉之後。
王芸兒溫柔說道,她也是我的好姐妹,我們就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