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努力面對愛情,還是對人心抱持懷疑?
在情感上受過創傷的女人,若是想要堅強起來,就會盡一切所能去保護自己,白依霏知道,這樣一頭栽進別人的婚姻里面,實在非常不明智,可是事已至此,還能怎麼辦呢?就算相信這個世界上的男人都會遵守諾言,也願意為了那些承諾默默忍受,其實她心里真的非常在意,也想知道究竟在未來的哪一天,快樂無慮的生活將會到來,並且將寂寞與懷疑吹散。
曾翼衡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他的臉龐始終有些說不出的憂愁,往往在談話間魂不知飄向何方,一逕地木然。或許他還是無法決定是不是要離開她?還是繼續拿謊言安撫她?記憶,就像被翻箱倒櫃般傾洩而出。
白依霏覺得自己是一個念舊的女人,她時常會回憶起自己的初戀,並且記得傷害過自己的那個男人,想要寬容而樂觀地看待自己的過去,真的非常困難,但要是沒有這段失敗的戀情,她可能無法與翼衡在一起。
想她以前每天對那人噓寒問暖,只要他想得到,她就為初戀情人實現,又因為他從小就在單親家庭長大,母親是一個強勢的職業婦女,她當時就極力安撫那人,還不忘留給他應有的空間,結果是留置的空間太大,使他迷失了方向,迷失了對等待他回家的那個女人,還有她的感情。
當年她無力地走在街頭,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她也迷失了自己,因為徬徨,也因為失望,那人根本就不值得她的付出,最後還把她扔下,讓她在路邊淋雨哭泣。曾翼衡曉得她被拋棄的那一段,卻不知道還有其他的往事,而依霏也不願意讓他瞭解她的過去。
十八歲的自己是個傻女孩,當那人發現她仍是許多男人眼中追求的對象後,他堅持他們必須同居,不打算太早結婚,但也不想失去她,所以,他決定讓她日夜都守候在他身旁;事實上,當他提出同居的建議時,她有些遲疑,一向她自由慣了,只是遇上這個男人後,她發現被細心愛護的感覺很好,而他也正是自己理想中的好情人,溫柔善感,所以她沒有考慮很久便答應了他。
同居後的日子,大約也就參個月,她徹底對外在的自由死了心,覺得這個情人給她的足夠了,所以她改變自己,不再接受其它追求者的禮物或邀約,她學習做個專心的小女人,下了課便趕緊回家做好晚餐等著他回來,也逐漸成為一個無微不至去照顧他的女人。
可是她沒想到,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那個人卻提出分手,還冷血地把她扔在馬路上,也無法理解,她付出這麼多,為什麼他會說「失去感覺」這種藉口,那又是多大的諷刺啊!
到底是什麼讓以前的情人失去了對她的感覺?
大學的幾年,她愈來愈百思不解,唯一安慰自己的是︰至少她有骨氣,沒有求那個人,也沒有求那個人回頭,也許這是她僅有的堅持。
「希望你不會後悔!」這是她最後對那個人說的話。
或許,她只是希望自己不會後悔。後來她遇見了曾翼衡,她立即就發現自己對這人動了情。
幾年前的一場大雨,成了他倆的第一次邂逅,當時在場的其實還有蘇昉學姊,安慰她的也是學姊,可是她總是無法忘記,那場夜雨中曾翼衡詫異而同情的眼神,還有蘇昉對她的呵護,那兩個人,就好似光與影、白與黑,從此將她的人生引導到了另一個方向。
那場連夜雨,像是為她的遭遇哭泣,又像是諷刺般的嘲笑著,她只記得眼淚無聲無息地和著雨水,不知流向何方,直到他們的出現,纔拯救了她……也拯救了她的靈魂。
有了之前失敗的戀情,白依霏開始審視現在的情況,並且認為自己當了第參者,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對。
她心想︰好不容易到手的愛情,她是怎麼也不會放手的。這樣做又哪里不對了?翼衡不也給了她回應嗎?
愛情不就是這個樣子?她一點都沒有錯。
就算他有了妻子,就算他感到痛苦,什麼就沒有半個人為她著想?
好不容易得到自己喜歡上的那個永誌不忘的情人,她是不會後悔的。
時序很快地到了初夏,四月斷氣時,五月花張開了所有的蓓蕾,夏日用親吻去烙焦不願意的大地,並且使春天的馨香更為濃郁。
依霏是喜歡夏天的,十九歲時的她更是喜歡,她最喜歡的就是趴在窗台上看夏天的雨,在澳熱的空氣中充滿了水和塵土的氣息,也解除了暑氣和高熱,這是一種讓人覺得很清爽的雨。
女人看待愛情,用的是心;男人看待愛情,重的是實際。
實際的男人不會只有一張嘴,而選擇實際的東西來安撫他的女人,就像曾翼衡她貸款買了房子,要個已婚男人臨時掏出私房錢購屋,困難度也算大了,雖然只是個卅坪的市區小套房,佈置裝潢確實花了不少鈔票。
她搬進了他為她選的公寓,到了第參個月,她發現天氣暖和了起來,並且開始喜歡趴在窗台上看外面的世界,有時候看著那落下的薄薄雨幕,也看著街上走來走去的男男女女,想像他們各自的故事。
除了常來拜訪的曾翼衡,她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住在哪兒,直到後來蘇昉幾次打了電話約她見面,原本都用「最近抽不出時間」來應付,又覺得拒絕學姊這麼好的人實在不好,她纔在週五下班後跟蘇昉約在外頭的咖啡廳見面。
一見了蘇昉,白依霏就感到分外親切︰「蘇學姊,怎麼有空來新竹呢?」
她微笑道︰「正好我去附近面試,就想順道來找妳喝咖啡。」
「面試?」
「我想要換工作,還沒跟家里的人提。」
「怎麼突然想換工作?」
「我不適合業務那種爾虞我詐的生活,」蘇昉苦笑道,「我媽媽介紹的工作,不好推辭,所以想要回到比較單純的環境。」
依霏微笑著問︰「學姊要換什麼樣的工作呢?」
「到學校教書。」
「當講師?」
「可能目前先兼職吧,我現在住台北,剛貸款買了輛新車,還在考慮要不要到處兼課呢。」
「那不是很辛苦嗎?」
蘇昉笑了︰「至少會辛苦得比較快樂些。」她把一瓶白酒遞給依霏,又說︰「這是我出國買的東西,想想這份禮物拖了幾個月,好不容易纔送到妳手上,真是不好意思。」
「別送我禮,學姊,這樣我會不好意思的。」依霏收下了酒,驀地發覺手機震動了起來,她看了那號碼,原來是曾翼衡。
蘇昉見她沒有接听,便問︰「妳不接手機?」
依霏忙道︰「是一個朋友打來的,我今天跟他有約,所以可能要先走。」
蘇昉體貼地微笑︰「沒關係,那我順便載妳回去。」
依霏點點頭,但手機這時又震動了起來,她還是不願意在蘇昉面前接听,就硬著頭皮關了機。
蘇昉奇怪地看著她,還是開著兩人座的小車帶白依霏離開,駛離咖啡廳的時候,她發現這個學妹的臉上陰晴不定,好像有著什麼心事,可是她不好意思問,因為她直覺地認定這是私人的事情,所以依霏怎麼也不願透露給她知道。
蘇昉的車開得非常平穩,就和她的人一樣,總是小心翼翼的,按照依霏所說的住址,她開到了新竹市區的一排公寓前面,然後讓依霏下了車。
「謝謝妳送我,學姊,以後我們有空再聊。」
蘇昉對依霏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踩了油門,很快地打算從巷口轉出去。
這里燈光昏暗,有一輛車從旁邊的小路岔了進來,那車燈閃了一下,照亮了駕駛座前方的後視鏡,讓她不免對鏡中瞄了一眼。
光影晃動中,就在那短暫的一瞬間,她似乎見到了一輛非常熟悉的車,等到她想再細看的時候,那車已經離開了她的視線。
不可能的,她告訴自己,一定是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