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子朝著她笑,跟她道謝,懷亞一時之間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好回笑了一下︰「不用跟我說謝謝,我只是把你的東西還給你而已。其實他的做法我剛開始也不怎麼贊同,這幾天我也想了很多,人生福禍無常,誰也不知道可以活多久,有些事情還是早一點說好,誤會什麼的,其實根本沒有必要。」
的確,人生福禍無常,誰也不知道可以活多久,有的人以為有的話總還有時間說,殊不知也許只是一個轉身的距離,兩個人從此散落天涯,再也見不到面,誰又能說不是呢,這次事情,總該給那個自大的男人一點兒教訓了吧,懷亞走後,沈堯煩惱了很長時間的一個問題,心里最終有了一個答案。
他們原本都在等,等一方先妥協,可她現在已經等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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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時候白晨照例過來看她,兩個人聊了一會兒沈堯就回歸正題,讓白晨把林峰叫進來,因為沈堯不願意見蘄嶧的關系,林峰也可憐的被白晨列為了病房的拒絕往來戶,雖然跟著白晨來過醫院好幾次,但一次也沒有進到過她的病房,見她像是有話要問,白晨立馬的給自家男友放了特赦,自己則找了個借口出去到處轉悠,給兩個人充分的自由空間。
林峰進去的時候沈堯並不在床上,而是站在窗前不知道看著什麼,寬大的病號服在她身上松松垮垮,背影安靜,越發顯得她的形影單薄,他走過去,生怕打擾她思緒似的,輕聲問道︰「白晨說你有事情找我?」
「嗯,你先坐吧。」見他進來了,沈堯回頭,隨手指了一下床邊給客人安排的凳子,她抬手的時候他看見她手中拿著一樣東西,看不到具體是什麼,只有一根黑色的棉線從手心里垂下來,隨著她的動作晃晃悠悠,不知怎的,他心里便是一跳。
「不用了,你問吧,我知無不答。」他也不坐下,靠在一旁的桌子旁邊。
他開門見山,沈堯也不扭捏,返回身靠著窗戶,拿著東西的左手倚著窗台,受傷的右手收在寬大的病號服里,眼角有意無意掃了一眼手里的棉線,才抬頭道︰「他的病,是什麼時候檢查出來的?」
林峰一驚,不知道她怎麼會知道,但看她篤定的看著自己,顯然已經容不得他撒謊,慌忙咳了一聲才老實回答道︰「大概是你重新回到他身邊之前的一個星期。」
轟,腦子里一聲炸響,沈堯幾乎要站不住腳,她早知道他真有事瞞著她,沒想到會比她知道任何時間都要更早一些,心里的懊悔和傷心排山倒海而來,她那段時間一直在他身邊,竟然什麼也沒有察覺出來,到底是她太粗心,還是他掩飾得太好?
她再抬眼的時候林峰正站在自己身側,一手扶著她,眼神擔憂。
好容易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沈堯咬著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看她臉色總算恢復了點兒血色,林峰放開攙扶住她的手,嘆了一口氣才道︰「楚博跟他說過好幾次讓他去做檢查,他老推說工作忙不願意去,後來我們去體檢,順便拉著他一起去,沒想到結果出來,我和楚博都沒事,就他一個人有事,腦子里長了個腫瘤,醫生說那個東西至少也長了一年多了,不過他隱忍力向來好,有癥狀也被他忍一忍就給忽略過去了。」說起來真不知道是夸獎還是別的什麼,林峰說得面色凝重。
很多事情人們都只能看見其中最淺顯的一面,所謂的眼見為實也不一定就是真相,現在換了一個旁觀者,也許才會把所有她看不見的他原原本本還原給她看,沈堯極力忍住身體的顫抖,輕問︰「那他,什麼時候決定要離開我的?」
林峰看了她一眼,這一眼說不出的無奈︰「沈堯,其實他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你。」
「可他還是離開了,不是嗎?」她苦笑。
「那也是他不得已,你不知道他曾經跟我說過什麼,」林峰煩躁的把手習慣性的插進口袋去模煙,又想起醫院不讓抽,訕訕的把手又抽出來,接著道,「大年三十那夜你還記得嗎?」
「記得,怎麼了?」她當然不能忘記,那一晚,她曾經以為自己是最幸福的那一個,這世上,不會再有男子可以做到那個地步。
「那你記得你曾經說過什麼嗎?」他輕笑了一下,眼梢第一次帶了抹冷峭,不等她回答,他便替她答了,「你說,以後他去哪兒你就去哪兒,如果他死了,你也陪著他一起死。」
「——你怎麼會知道?!」心里隱隱有些明了,她不可置信的驚呼出聲。
「那天你發給他短信的時候正好我也在……我在醫院陪著他做檢查,他收到你的短信後就匆匆從醫院走了,半夜的時候給我打電話,說自己在回A市的路上,眼楮突然什麼也看不見,打電話讓我去接他。
「我到的時候車里就他一個人,暖氣也沒開,冷得要死,他坐在車里一動不動,等到我坐進去,他就問我︰‘林峰,你說如果我真死了,她該怎麼辦?’,我心情也想當然不好,這都什麼時候了,他自己都自顧不暇,還滿腦子只想著你,就罵了他兩句,他也不反駁,只是沉默。
「他的情況醫生一開始就說過很不樂觀,甚至說沒有手術的必
要,其實在那之前他曾經發病過一次,是早晨,我帶著醫生去的時候你並不在。」
「我上班去了。」一直沉默的她忽然接話,林峰掃了她一眼,不理解她的意圖,仍舊道,「他就是那天晚上改變的主意,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那麼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