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堯看著他掌心的白色藥片不說話,如果不是她一進來就留意到他的舉動,她也許就會被他再一次蒙混過去了。
「昨晚剛答應過以後有事不會再瞞著我,蘄嶧,那麼你現在告訴我,這個東西,是用來干什麼的?」她盯著他的眼神灼灼,不容得他有半分退縮。
蘄嶧苦笑,低低喚了一聲︰「沈堯……」
若是以往,他說這樣一句話她就該心里軟成一灘泥,他天生就是有這樣的本事,仿佛魔咒,令人難以抗拒,但現在的情況不一樣,她心里悲戚,不能體諒他的心情,她只能使勁攀著他的胳膊︰「你說的,我難受了可以告訴你,那麼相對應的,你是不是也應該實話跟我說?雖然我幫不上什麼忙,可是我希望可以陪著你,那樣我才不會覺得自己在你身邊是個多余的。」
「你不是多余的。」不喜歡她這樣說自己,蘄嶧皺眉打斷她的話。
「我也希望我不是多余的,蘄嶧,我去C市參加公司的培訓,除了心里的確有點兒不安全感以外,我只是想,我只是想……」說到這里卻有些語不成調,第一次決定跟他說真心話,燈光投映著如他刀斧般雕刻的臉,完美宛若神祗,她仰著臉看他,似要把他的樣子裝到心里去,「我只是在爭取一個可以跟你並肩的機會,我知道我也許努力一輩子都跟不上你的腳步,但是我努力了,我真的已經很努力了,這幾天我也想了很多,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你從來不問我到底想要的是什麼,蘄嶧,我——」額頭上被印上一個吻,那個吻很深,她再也說不下去,只能閉著眼感受他的親吻和溫度,半響,他的聲音才從頭頂傳來,低沉的,無奈的︰「這樣的事,以後不會再有了,不生氣了好不好?」
天知道,他本來是一個多麼不相信感情的人。
沈堯被合約束縛的三年,腦子里無時無刻不是想的逃離,可是真的到了分開的那一天,她才驚覺自己被隱藏得很深的心意,原來在日積月累的相處時光里,她已經對這樣的男子傾心。結局似乎是早已注定,她卻早已忘了究竟是怎樣的一個開始。
而對他的那些冷漠淡然,又何嘗不是因為她心里的不安全感?他太優秀,太耀眼,對她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她怕她只是他的一時興起,怕成為他的棄如敝屣,怕一不小心,就是她一個人的萬劫不復。
不是絕望,而是不想對人或對事失望,唯一的辦法就是不給自己希望。
但他跟她說這世上她不是一個人,一個女人在社會上闖蕩有多辛苦,她可以有所依賴,他說眼楮會說謊,耳朵會說謊,心不會說謊,她听到他的心跳,她心里有感覺,這段時日以來她心里也突然清楚,愛,其實根本不需要相配。她愛他,她只需要和他在一起,就是這麼簡單。
他做得不對。她亦有做錯的事情。
「不生氣可以,你先答應我一件事。」她心里已經有了決定。
「你說。」她不生氣就好,十件事都沒問題,他心里歡喜,忍不住又親吻了一下她光潔的額頭。
「去做手術吧,我陪你。」她說出她的決定,意料之中見到男子皺了眉,眼看就是要拒絕,沈堯踮起腳就吻上他的唇,堵住他要出口的話,一手抱住他的脖子,冰冷手就探到他的腰間抱住了他,好一會兒才退回來,看他怔愣的表情樂了,她一直不知道原來這種方法可以制住他的,「蘄嶧,林峰跟我說醫生說手術並不是完全沒有希望的,我不會再說那些陪你一起死的話,但是請你,爭取好好的活下去,我們爭取,一起到老行麼?」
她用軟糯的語氣跟他說話,手掌牢牢的抓緊他的胳膊,用力到他能感覺到疼,她在他身邊,從一開始的小心翼翼到後來慢慢的透露出最原本的性情,她自卑,心軟,優柔寡斷,但是足夠堅強,就像是崖邊上長的一株荊棘花,受到風吹雨打的侵襲時,仍然生長得昂揚挺立。
其實更多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一個。可是現在,她在他面前,淚光盈然,他的心就軟成一片。
自從父親去後,他獨自掌管公司的大權,母親則搬到了新加坡去住,他們是母子,雖然經常會電話聯系,但真正關于傳授或者關于思想上的指導基本上沒有,但母親知道在沈堯的存在後卻找他談了一次話,那次他們談了很多,他長那麼大,那是唯一一次母親跟他說了那麼多話。
他那個時候才知道,原來母親是對他心存愧疚的,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她遺憾沒有能給他一個美滿的家庭。
他自覺不是一個輕易受影響的人,還是因為母親後來跟他說的話而感受到了震動,並不是因為不理解,恰恰相反,是因為理解了。
母親說︰「這個世界上讓人開心的辦法有很多,但真正能夠讓人感覺到幸福的,只有美滿的婚姻,一個人擁有再多的財富,再多耀眼的光環,都比不上一個美滿的婚姻,哪只是她只是陪著你說說話。」
若是以前母親跟他說這些,他是不會反駁的,但笑一笑之後並不放在心上,可是那次不一樣,因為他心里竟然隱隱覺得母親說的是正確的,那個人陪在他身邊的時候,笑容嫣然,即便是什麼話也不說,他也能從心里感覺到一種前所
未有的安心。
他一直不承認自己受到父母不幸婚姻的影響,可是母親知道,沒有人比母親更加了解自己的兒子。
握著他的那雙手甚至比他還要冰冷,蘄嶧低頭看她,鳳眸里全是肅然認真的神色,那麼多那麼的時光,彼時不以為然,現在想來,竟像是一場場不忍回視的瑰麗的夢境,他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的答應她,「我會努力,爭取陪你到老。」
是給她的信心,也是給自己信心。
「去做手術吧,我陪你。」她的聲音平穩卻堅定。
「好。」他點頭,笑容稍稍勉強,「……你現在可以松開我了嗎?」
沈堯這才如夢初醒,想起自己進來的時候他似乎是正準備吃藥的,連忙松了他的手。
她之前听林峰說過蘄嶧腦子里的腫瘤長了有一年多,雖然是良性的,但是壓迫重要神經,會經常間歇性的頭疼和視力模糊,但他向來隱忍力好,很多癥狀都被他忍一忍就給忽略了。盡管早有準備,但此刻看著他將止痛藥片和著水喝下去,沈堯心髒還是狠狠一抽,眼里又酸又澀。
她在他旁邊坐下︰「很疼嗎?」
他把水杯放下,回頭瞅了她一眼,然後展開手掌揉了揉她的眉頭︰「別那樣皺著眉,像個老太婆似的,不疼,吃藥就好了。」
自然是說的假話,耽擱了這麼久,頭疼得都快要裂開了。
沈堯低下頭去,把他的手從臉上拿下來,小心攤開,他的手指骨節均勻修長,因為長期使用電腦的關系,關節處有不少磨出來的繭,掌心處冰冰涼涼的,覆了薄薄的一層細汗,模上去是濕潤粘稠的,怎麼可能不痛?在空調房里也能出一身冷汗的,怎麼可能不痛?
蘄嶧把手抽回來,拍拍身側的床榻,「真的不疼,你上來,陪我睡一會兒,我馬上就好了。」
沈堯哦了一聲,扶著他躺下,自己也月兌了鞋上去。
不一會兒耳邊就傳來了均勻清淺的呼吸,沈堯本來是平躺著的,這個時候翻了個身,他似乎是真的睡著了,眼簾下一排青色的陰影,眉間微微皺著,睡得並不安穩,她抬起手來,屏著氣慢慢貼近他的眉間,想要撫平那些令她覺得不爽的細紋,然而手剛貼上去就被逮住,一雙深眸不知何時悄然睜開,盯著她的神色復雜。
「吵醒你了?」
他笑︰「不是,是沒睡熟。」
「那你繼續睡吧,我不打擾你。」沈堯把手舉到頭頂發誓。
被她孩子氣的動作逗笑,他說︰「你陪著我睡,我一個人睡不安心。」
「哦,好。」沈堯答應著,伸手懷抱住他的腰,把頭抵在他的頸間,听話的合上眼楮。
心中卻極是難受,閉著眼好半天都睡不著,但不敢大聲呼吸,只能極力的保持自己的呼吸平穩,到後來,也模模糊糊的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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