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牡丹記 元部利卷 天香夜染衣 176聚福

作者 ︰ 玄歌小主

走在前頭的敖顯忽而回頭來道,「好了,修羅,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就在這里放了屠大將軍罷。」

修羅冷眼瞧去,看那屠金麒正為敖顯這話而兩眼放光呢。

淡淡斜了他一眼,將手中牽著的繩子一拋,雙手收在後背,警告道,「屠大將軍給我听好了,我不希望我等出城的時候會遇上任何的不順利,大將軍若是還想安度新年,回去之後就暫且莫再出門了,不然,只怕時逾不久或有個什麼血光之災的也說不得好。」

屠金麒點頭若搗蒜,「姑女乃女乃您放心,我保證年前絕不踏出府門半步,此番也絕不敢叫姑女乃女乃您出不得城去,我辦事,你放心,若是出了什麼紕漏之類的,您就再回來抓我去給您開路去。媲」

修羅冷哼一聲,儼然是不領情的,「你滾吧。」

「是是是,我這就滾,這就滾……」屠金麒一路訕訕賠笑離去,今日所遇,竟是從未有過的狼狽丫。

敖顯看著有趣,有些想不通透,怎的堂堂叱 疆場的大將軍屠金麒會這等懼怕一個修羅的。

冷不防修羅把眼看定了他,厲聲道,「胡鬧夠了沒有,鬧夠了就趕緊給我回洛邑去。」

敖顯眨了眨眼,煞是無辜,「……。我正想跟你商量這件事呢。」

修羅無話,只淡漠地轉開眼去,似是毫無興趣,一點都不想听。可那分明屏息凝神的姿態卻將她出賣。

但听敖顯道,「修羅,我這就帶妍兒回洛邑去,只是還要勞煩你去看看墨問他們怎麼樣了。

想辦法盡快跟他們踫個頭,再一道趕回洛邑會合。」

修羅不答,慍色倏布了幾分。

見她不作反應,敖顯再欲出言,話還未及出口,先听修羅冷冷啟口道,「你最好是給我趕緊回洛邑去。」

說話間,一眼也不看敖顯一看,徑自絕然轉身,乘風而去。

敖顯點頭,送罷修羅,低頭看了看懷里昏沉沉地睡著的黃妍,心里又有了另一番計較。

都道是瑞雪兆豐年,一場大雪過後,百姓更覺歡喜,故而在這等清冷冬日里,洛陽城的街坊市巷,仍舊一如尋常的熱鬧非凡,絲毫未被影響。

天上人間,過客匆匆,行商坐賈,往來雲集。這洛陽城,聚天下之大美,匯四海之浮華,果不愧其一代國都的風華瑰麗。

仰頭望了眼高懸的橫匾,淡淡掃過其上筆力虯勁的「聚福客棧」四個赤金大字,敖顯徑提步往內里走去。

年輕的小二慣來待客,躬逢熱絡,早瞅著客人眉高眼低,甩著素淨的抹布殷勤地迎了上前,「這位爺,里邊請。」

眸子一轉,暗瞧來人面如冠玉,英氣不凡,一身錦袍更是非富即貴。

再細一打量,看那臂彎里還托著個人兒,雖用斗篷裹得嚴實,瞅不清樣貌,單瞧那身段嬌小,半露在斗篷之外的靴子素白,度那腳型窄窄,好生秀氣,立馬就明白了幾分。

等了一等,听敖顯環眼瞧罷而輕輕道了句,「給我一間上房。」

小二當即眉頭高高一揚,「好 。」

敖顯堪堪隨那小二上了樓,且看聚福客棧對過,一間珠寶首飾鋪前,正有一騎噠噠而過。

這馬上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恩科高中,昨日新婚,道是雙喜臨門,春風得意的簽帥劉病休。

病休自徐燦處討了匹快馬,正要往姚宗墓地趕去的,他本一介書生,慣不會騎馬,馬技生疏,故而行走極慢。

這走了好半天功夫,眼看著就要出城去了,卻恰在這時候迎面撞見了一眾堪堪自城外回轉的軍馬。

那領兵回城的為首的將領病休認得,一身戎甲,面容肅厲,分明便是禁軍統領陳楚不假。

陳楚眼尖,遠遠瞧見了病休,先就止住身後的一眾兵馬,自行催馬上前迎上病休,「怎麼是劉簽帥啊?」

病休明顯一怔,是萬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陳楚的,心里一虛,這一時半會兒的竟就搭不上話來,只禮貌性地揖了手招呼道,「陳統領。」

陳楚回禮,不解道,「簽帥這一大清早的可是要準備出城去麼?」

忖了忖,似乎覺著有些不對勁兒,再問道,「簽帥昨日才大婚,這新婚燕爾本就當在家中多陪陪新嫁娘才是,怎麼的一個人騎了馬出去轉悠的?」

病休正不知如何敷衍過去。陳楚又道,「莫不是魏相臨時交代了什麼事要簽帥出城去辦的?」

病休听陳楚提起魏仁溥,才想起要把他搬出來給自己開路,忙點頭一口應下道,「確是相爺令我出城公辦的,實在是因為情況緊急,刻不容緩,加之,相爺不願太多人知道,所以方才遣了我親自去一趟。」

「原來如此,」陳楚了然地將頭一點,「既是魏相交代要辦的公忙,那簽帥就趕緊去吧,陳楚就不耽擱簽帥了,簽帥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跟陳楚說道便是,陳楚這就別過簽帥奉旨忙其他的去了,告辭。」

病休無心多理會許多,忙頷首相答,「告辭。」

病休離去後,陳楚回頭看了眼他的背影,眸中劃過一絲狐疑,當即招過一名兵士,交代道,「速去稟報魏相。」

「是。」

聚福客棧,二樓雅間。

敖顯抱著人,听那走在頭前引路的小二哥執著水壺與他一路叨叨念個沒完,「這位爺,本店天字第一號房在這洛陽城里可是出了名兒的好口碑,裝飾精美華麗,收拾的既干淨又整潔,就連那床上的被褥都是金絲線縫制的,日日拆洗夜夜勤換,準保您一丁點兒壞處也挑不出來。」

「如此最好。」敖顯半晌回了這麼一句,徑往里間行去,將軟在他臂彎里的黃妍輕輕放在了床上。

回頭與那尚未退出去的小二哥道,「速去幫我請一名城里最好的大夫來。」

眼瞧著一錠黃澄澄的金子在自己眼前一晃,俄而落定于折射著浮光的朱漆桌面上,小二哥跟著兩眼放光。

在這京師里待得久了,雖世面也見的不少,但每每逢上不匪的打賞,還是忍不住露了些俗相,趕忙擱下手頭沖泡茶水的水壺,將那金子收進懷里揣著跟寶貝似的捂了緊,歡歡喜喜地就幫著客官辦差去了,「我這就去,立馬就去。」

敖顯目送他帶上房門離去,執起桌上的水壺往一只瓷盞中倒了滿滿一杯。

走到床前,在沿上坐去,單手托起床上的黃妍讓她倚靠在自己肩頭,「來,喝口水。」

黃妍強打精神,微微掀眸看了他一看,捧住鐫繪著海浪圖紋的瓷杯努力地汲取著杯中的甘美香甜。

她喝得極慢,可那貪杯模樣儼然是渴壞了。

未幾,黃妍飲畢,敖顯將茶杯擱置一旁,伸手去解她身上的斗篷,再將那錦被拉好,裹得嚴實。這一系列的動作輕快嫻熟,根本就毫無顧忌。

而黃妍卻早羞紅了臉,奈何無力出聲聲討一番,只任他擺弄,篤信自己一身孝服在身,他斷不敢如何越矩,且況自己如今還病成了這般模樣。如此思量罷,便放心闔上眸,沉沉睡了去……

恍惚中,她做了好長好長一個夢,夢里有只溫熱卻滿布著老繭的大手輕輕熨在了她冰冷的腕上。隨後有人給自己蓋被子,有人在輕輕的說著話,夢里低吟,叫人好是愛听。

本想就這般一睡不醒,卻終于有人闖進夢里將自己抱了起來,一股濃烈的苦味當即鑽進鼻腔里,把她嗆得立馬就醒了過來。醒過來了卻還覺得暈暈乎乎,分明看見了藥碗就近在眼前了,卻是沒有半分氣力張口去喝,半闔的眸,似睡未醒,人懶懶的不想動彈。

也不知敖顯是怎麼把藥給她喂進口中去的,察覺湯藥沖進口中時,她沒尋著任何堅硬器具的強勢逼近,只覺著貼在自己唇上的似乎也是一片溫熱的柔軟,濃烈的苦里,依稀摻雜著些許曖昧的氣息。無力睜眸相看,便是努力想看也看不得清明,只凝著眼前若有若無的一張被放大的臉孔,身不由己地再度陷入了沉沉昏睡……

樓上雅間此際一派溫馨安然,而樓下大堂里,卻忽然涌進了許多帶刀的軍兵。

為首的還是那禁軍統領陳楚。

掌櫃的一見這等氣勢洶洶的架勢,一時未曾明白得過來,心下一凜,趕忙放下手中撥得 啪直響的鐵算盤就立馬迎上前去,「這位官爺,辦差路過小店呢?坐下喝杯熱茶吧,上好的毛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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