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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邪道,「便連墨問你也這麼說,難怪主公‘不戰而降’了。」
墨問呵呵又笑,「他會降?你且看他豈是那般容易降的人麼?
黃妍小姐此去臨安,他必定心中牽念得緊,早晚要你們追著去,看看那黃妍小姐過得到底如何光景。若是萬事順遂,他或恐還會保持著今夜這般姿態繼續無動于衷,自欺欺人的三心二意一世;若是黃妍小姐事事不盡人意,他只怕是要親自奔往臨安再把人給搶回來的。
至于搶回來的時候,那黃妍小姐還是不是待字閨中,雲英未嫁,那我就不得而知了媲。
你們都說說,主公這個‘如意’算盤打得如何啊?」
穆勒沉吟道,「我只能折衷地說句,主公你畏首畏尾,處事太娘們了。丫」
雲仲則道,「可主公也全是為了黃妍小姐著想啊,我們敖家的主母確是很辛苦,你們也看見了,主公幼時夫人便就不在了,那都是為了敖家而熬得油盡燈枯啊!青夔說黃妍小姐也是紅顏薄命,主公一想起夫人,會對黃妍小姐有這樣的顧慮其實也是人之常情。誰不想自己喜歡的人能夠幸福呢,哪怕能給予她幸福的不是自己也甘樂于成全。」
一席話,說得在場的人皆沒了聲氣。
墨問立起身來,幽幽一嘆道,「主公啊,無論如何,人生有命,不問身在何處,那命格既是定下了的,也就萬難更改。一如修史一般,不論史官贅筆讓過程如何翻覆曲折,結局終究只會有一個,那唯一的結局就是命里定下來的。」
「青史幾番春夢,紅塵多少奇才。不須計較與安排,領取而今見在!一切隨緣,莫可強留強拒啊。ヾ」墨問嘆罷欲去,抬眼卻見了玄彬神色匆匆地往這邊趕來。
玄彬眉心一蹙,抬手謂敖顯道,「主公,出事了。」
忽然的話語,令在場的人皆把目光投注在了玄彬的身上,想听他把話繼續說下去。可玄彬輕一避身,便將後頭相隨著的修羅和魅姬讓到了前頭來。
卻見修羅容色淡淡地扶了魅姬,目光沉沉地望著敖顯;而魅姬握住自己肩頭的手被鮮血染紅了大片,唇白步虛,竟是少見的狼狽。
敖顯詫了一詫,「出了什麼事?」
修羅瞥眼魅姬,「你自己說吧。」
魅姬咬唇道,「主公,我……我晌午時候出了城,忽然遇上了一群殺手,為首的那個武藝奇高,我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所以就掛彩而歸了。
「有這等事?」童伯心頭一跳,「可曾探得對方是何來路?」
魅姬搖頭,「我不知道,他們似乎在周邊徘徊了許久,可還沒怎麼靠近我們洛邑,就忽然掉頭離去了。」
敖顯細細思忖著魅姬方才之話,心中不覺便想黃妍也是晌午時候出城去的,難道說那群殺手的突然離去,跟黃妍的出城有關系?
一種不詳的預感倏而涌上敖顯的心頭,心念方轉時,話已月兌口而出,「黃妍!?」
雲仲會意,「莫非黃妍小姐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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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妍自離了洛邑,一路上便與吳雨聲相扶相持,預備著一路往臨安而去。
吳雨聲待她百般照顧呵護,自是不在話下,可憐她身子孱弱,才出了洛邑城不久,為寒邪一侵就病來如山倒了。
黃妍病倒的時候,與吳雨聲二人正走進了一處荒郊中的小小屋舍,那是專供過往行人落腳的所在,簡陋髒亂自是不必言說。
眼看天色墨黑,外頭朔風凜凜,依黃妍病弱之狀,再難承受更多。于是,吳雨聲便將黃妍一人留在荒郊屋舍里,自己朝著有隱隱燈火的方向,奔往臨近的村落去為她求醫問藥。
星燈高懸,孤女無依,悲劇往往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就在吳雨聲離去不久,又幾個過路的粗野漢子進屋里來歇腳。
黃妍遠遠听到了男人說話的聲音,陡然自夢中醒來,仔細一辨,一片聒噪嘈雜中,並沒有吳雨聲。
趴在綿軟的柴草上,黃妍心中驚怕不已,起初還輕輕喚了幾聲吳雨聲的名,可如何也得不到回應。直到外頭的聲響到了屋內,她只得咬緊唇努力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來。
心里卻還在擔心著吳雨聲去了哪里,怎麼她一覺醒來就不見了他的人影呢?
正思量間,一陣碎雜的聲響清晰入耳,恍惚才反應過來,是屋中進來的人說要生火取暖。
便有人彎身收拾柴草,將柴草輕輕一撥,借著懸在低矮梁上的微弱燈光,卻驚見當中伏臥了一名女子,一身白衣簡減,墨發豐美,容色清而絕艷,嬌弱力似不勝,一時引得幾個粗蠻漢子皆看得目瞪口呆,眸光如火。
黃妍掀眸與他們對視,一時小臉緋紅,驚悸有甚,趕忙便垂下眼簾去。
動了動身子,卻覺周身綿軟,使不出半分氣力來,自以為此時的自己必定臉色蒼白,唇無血色,讓人看了有如夜鬼一般驚駭不已。不成想,下一刻就看那幾個漢子滴著涎水,摩拳擦掌的笑出聲來,「誒呀,老子這輩子是修了什麼福,就是拾個柴火也能翻出個大美人來,真是艷福不淺吶。」
「這姑娘是打天上掉下來的吧,怎麼好像在畫里見過。」
「美啊,真是美!不管是她是鬼是妖還是仙,今日遇上了就是一樁好緣分,若要辜負了可就對不起老天爺的美意了。」說話間,一個比一個急切地趨進前來。
黃妍驀地睜大美眸,瑟縮著身子往更柴草更深處挪,「不,不要……」眼淚忽而盈眶。
「美人,不用害怕,跟我們兄弟好好快活一夜,就不覺得冷了。」
「***一刻值千金啊,誰先來。」
「有福同享,當然是兄弟們一起上。」
裂帛的悶響陡然扎耳,黃妍眼前一花,一時間,只覺得有無數只手伸向她,瘋狂地撕扯她身上的衣裳。
黃妍無力掙扎呼喊,便眼睜睜就看著面前粗豪暴力的漢子們一同撲上來在她在外的肌膚上拼命啃咬。
「不,救命……」努力澀聲喊出,也阻止不了身上的衣裳被撕成了碎片,便連腳上的鞋襪也被扯干淨了去,只一下子功夫,那嬌美的身子便幾近無所保留地呈現在了一群丑陋而扭曲的粗魯漢子眼底。
黃妍絕望地閉了眼,任由淚水泉涌而出,慢慢將她湮沒。
忽然,黏糊糊的熱,大塊大塊地落在黃妍早被涎水打濕了的臉上,在她身子上肆意游走的大手也忽然萎頓而去,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立時嗆入感官來。
黃妍驀地睜開眼來,只看眼前一黑,一件厚厚的披風早是兜頭而下,將她縴小的身子嚴嚴實實地蓋了住。
幾聲削肉斷骨的悶響畢,緊跟著便是一兩記隱隱的呼痛,除此之外,黃妍再听不到更多的動靜。
四下一派平和,仿佛又回到了她睡時的安定,方才一切便如夢幻泡影般一瞬即逝。
黃妍從黑色的披風里探出腦袋來,只是對著地上的血和跌落在地的劍,一瞬不瞬地盯著看,迷蒙的淚眼里再也漏不進更多。
兩行熱淚奪眶涌出之時,黃妍忽而自柴草堆里支起身來,步子踉蹌地去撿地上躺著的沾血的長劍。
立在屋舍中央的,那件黑色披風的主人,正在指揮手下將幾副尸首拖出去,眼風里瞥見黃妍執劍,正不明其意,轉眼卻見她竟橫劍于頸,意欲求死。
他搶步上前,把指一彈,黃妍手上的劍便立時跌落在地。
黃妍求死不得,腳下一軟便要癱坐下去。
對方長臂一伸,一把將她牢牢攬住,一面把她用披風緊緊裹住,一面面無表情地調笑道,「姚宗的女兒果然不同一般,不只容色絕美,這性子也剛烈得很呢。」
黃妍抬眼,想看看圈自己在懷的到底是什麼人,可眼瞼尚才動了一動,她便已經身不由己地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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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金獸頭香爐里,安神香裊裊飛升;重帷錦繡的寢殿中,琉璃燈盞清明璀璨。
黃妍再度醒轉過來時,早已不在之前險些受辱的簡陋屋舍里了,取而代之的是高床軟臥,錦衾香帷,床幔低垂,一派華貴景象。
黃妍一時渾渾,不知道自己到了什麼地方,動了動唇,驀覺喉間干渴,說不得出話來。只好輕抬了手,撥了撥四周拉好的幔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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ヾ宋?朱希真《西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