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陽之戰•佛緣 第三十章 人鬼情末了Ⅲ

作者 ︰ 孰不依

自此,葉高帶著謝穎穎北上,每日傍晚時分上路,太陽升起前避開官道藏身荒野。如此晝伏夜行,一路上有說有笑,多日來的郁悶也一掃而空。

這天走了多時,葉高見到前方有一處諾大的花園,園中秋菊盛開。葉高忽然想起了謝穎穎那兩首詩,來了雅興,便笑道︰「我也來吟首詩吧!」言罷,指著那片花園,搖頭晃腦道︰「青青秀色新,信步花中行。君為花景吟,花卻不知心。」

謝穎穎一愣,不知何意。看見葉高笑嘻嘻地看著自己,不由得臉一紅,道︰「這也叫詩?」葉高道︰「怎麼就不是詩?你看看,我身旁不是站著一朵最美的花嗎?她就不知道我在想什麼!」謝穎穎這才明白葉高在說自己,禁不住伸手在葉高肩上輕輕推了一下︰「叫你再胡說!」

謝穎穎被葉高拐彎抹角地打趣,心下不甘,便道︰「你手中那支筆是哪里來的?」葉高取出那支畫符的金玉筆,「你說這枝朱砂筆嗎?」

謝穎穎听葉高說是一枝朱砂筆,知道葉高不清楚此筆的來歷。便奚落葉高道︰「這是你師父給你的吧?可惜這麼好一枝筆,成了你葉高手中就成了尋常的朱砂筆,真是愧對你師父的一番心意了。」葉高對此筆的由來確實不甚清楚,只要硬著頭皮道︰「你要知道,那就說說看!」

葉高、謝穎穎此時正好途經父城縣地界,謝穎穎心想干脆我也賣個關子,先不說筆的事,找個茬讓葉高難堪難堪。就對葉高道︰「在給你介紹這枝筆由來之前,還得給你補一些常識。你看,這是不是進入了父城縣地界?這里曾經有一位十分有名的古人,你知道是誰嗎?」

葉高搖搖頭,道︰「看來你是有心要出我的丑,我哪知道那麼多東西!」謝穎穎莞爾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肚子里有多少墨水,諒你也猜不出來。告訴你吧,這里是倉頡的故鄉!」「倉頡?就是造字那個倉頡?」葉高對倉頡這個名字還是知道一點,所以就接口道。

謝穎穎轉頭看了葉高一眼,笑道︰「原來你也不是個呆子,還知道些典故。那你說說倉頡造字的事吧!」葉高朝謝穎穎一瞪眼,道︰「又來了,你知道你就說唄,盡拿我開涮呀?」

謝穎穎笑聲如鈴,道︰「那你就多學著點吧。倉頡是黃帝的史官,出生于滍陽西北,就是這附近的倉頭村。遠古時人們最初用結繩記事,時間一長,那些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繩結都記了什麼,自己都忘記了。倉頡當史官,常為此犯愁。」

「一天,他突然看見飛來一只鳳凰,嘴里叼著的一件東西掉了下來,正好掉在倉頡面前。倉頡拾起來一看,上面有一個蹄印,可倉頡認不出是什麼野獸的蹄印。」

謝穎穎輕輕咳了一聲,見葉高一臉迷茫,笑了笑,道︰「正巧走來一個獵人。獵人看了看,告訴倉頡那是貔貅的蹄印,與別的野獸的蹄印不一樣,獵人一看就知道。倉頡受到啟發,既然一個腳印代表一種野獸,我倉頡為什麼不能用一種符號來表示我所管的東西呢?」

「從此,倉頡就注意觀察事物的特征,畫出圖形,慢慢就形成了一大批象形文字。漢字就是這樣創造出來的。傳說倉頡造字後,天雨粟,神鬼夜號,成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葉高被謝穎穎教導了一番,不太服氣,心想謝穎穎說了半天倉頡造字,或許是故意轉換話題,未必知道那枝筆的由來。便道︰「咳,倉頡造字的事,我葉高也不是沒听說過,只是記不太清就是了。我看你還是說說這枝筆的由來吧!」

謝穎穎知道葉高心中不服,便娓娓言道︰「相傳秦朝萬里長城修築工程告成之後,秦始皇親臨巡視,蒙恬將軍隨行。行至某一險要關隘,秦始皇要題詩志念,但隨行未帶筆。蒙恬將軍急中生智,剪下一撮馬尾,綁在竹桿上請秦始皇使用。從此,便開了以動物尾毛為筆頭、以竹為桿制作毛筆之先河。」

葉高見謝穎穎學識淵博,難不住她,不禁心中深為佩服,慢慢生出一絲敬意來,由衷言道︰「姑娘真是才女,我葉高的確遠不及你。」

謝穎穎一听,笑得柳腰輕顫,道︰「喲,葉公子學會謙虛了。好,我再告訴你吧!這毛筆可有好壞之分。好的毛筆筆鋒長勁而圓,蘸墨飽而不滴、起落剛柔相濟。你這枝筆嘛,筆頭為關外黃狼尾,筆桿為南越湘妃竹,整枝筆狀若黃金碧玉,故名金玉筆。如果法力深厚,用起來可以達到天成人妙、出神入化的境界。」

葉高怔了怔,道︰「師父可沒給我說這麼多。」謝穎穎道︰「看來你師父沒給說的還多著呢。比如你那塊墨,不是普通的墨,好象是‘雷公墨’。這種墨敲擊起來鏗然作響,晶瑩光潔猶如涂了漆一般,乃墨中上品。尤其是你這方硯台,叫神獸硯,是十分難得的硯中極品。」

葉高經謝穎穎這一番教導,突然沉默下來。謝穎穎以為葉高生悶氣,心中有些不安,便道︰「葉公子,不會是因為小女子多嘴生氣了吧?」

葉高搖搖頭,半晌才道︰「以前我對師父有些誤會,以為師父偏愛師弟,給他們不少法寶。原來師父對我葉高也是寄予厚望。我葉高不思進取,實在是愧對恩師。」

謝穎穎這才明白葉高的心思,便安慰道︰「葉公子今日的品行、功力也自不弱,何必自愧!」

葉高、謝穎穎一路行來,漸漸熟悉,相互之間也多了些關照和牽掛,偶爾也開開玩笑。這天,兩人行至一處小山坡,謝穎穎遠遠望了一下,對葉高道︰「葉公子,天就快亮了,太陽快出來了,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歇息吧!」

葉高望著漸濃的晨光,發現前方有一處茅廬,炊煙裊裊。不遠處還疊立著一座破廟,但顯得十分荒涼。葉高尋思片刻,指著前方那處茅廬道︰「我們就到那里歇息,你看如何?」

謝穎穎仔細打量了一下,卻搖了搖頭,黯然道︰「不可。」葉高心中納悶,道︰「為何不可?」謝穎穎緩緩道︰「這是讀書人家,不可驚擾!」葉高有些不相信,道︰「你怎麼知道?」

謝穎穎回道︰「凡人白晝營營,性靈汩沒,惟睡時一念不生,元神朗澈,胸中所讀之書,字字皆吐光芒,自百竅而出,其狀縹緲繽紛,爛如錦繡,惟鬼神見之耳。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所以小女子明白那里住著一位頗有才學的學子。」

葉高突然想起什麼,對謝穎穎道︰「我讀書數十年,睡中光芒幾許?」謝穎穎微微一笑,道︰「你真想知道?」「當然!」葉高道。

謝穎穎沉吟良久,道︰「前些日子在廢園中,君方入睡時,見君胸中《道德經》一部,墨卷五六百冊,符篆七八十張,數量倒是不少。可惜,只是字字化為黑煙,籠罩屋上,如在濃雲密霧中,實未見光芒,不敢妄語。」

葉高一听,一連「呸,呸」數聲,道︰「小姑娘又欺誑我,看你還超生否!」拔出金玉筆就想抓住謝穎穎縴手描上一筆,謝穎穎慌亂之中向旁避讓,不想腳下一滑,卻正好倒在葉高懷中。

葉高怕她跌倒,忙用手攬著謝穎穎縴腰,只覺謝穎穎檀唇微啟、酥胸起伏,不禁有點血脈賁張、心猿意馬!謝穎穎趕緊站起來,略為閃躲,秀目低垂,睫毛不住地無聲顫動。挺秀的鼻尖上滲出幾粒晶瑩剔透的細碎汗珠,一縷紅暈浮上雙腮。

葉高不好再打鬧,也老實下來。謝穎穎用縴縴玉手攏了一下滿頭秀發,幽幽道︰「不只是人之學識,人之善惡亦可見。心之善惡,現于陽氣中。生一善念,則氣中一線如烈焰;生一惡心,則氣中一線如濃煙,鬼神皆得而見之。所以,做人做事萬不可欺心。」

葉高一听,心中有些打鼓,暗想︰「莫非自己剛才所思所想,謝穎穎也能感受得到?」念及此處,心中不免懍懍然,強顏對謝穎穎道︰「姑娘所言,讓在下實在汗顏。在下冒犯姑娘之處,還望姑娘諒解!」謝穎穎聞言,嫣然一笑,指了指遠處的那座破廟,道︰「我們還是到那座荒廟歇息吧!」

入得荒廟,謝穎穎在破廟西牆下歇息。葉高見狀,忙過來道︰「穎穎,不要在那邊休息,此牆卯時必定坍塌!」

謝穎穎一邊摟了一把枯草,一邊回答道︰「謝謝葉公子關心。不過,你的法術還不夠深,或者說是還不夠細心。我怎麼會不知這牆要塌,只是牆是向外塌,不是向里塌,何必如此小心?」

葉高被謝穎穎這句話嗆得說不出話。過了一會,西牆果然向外倒塌。

一路行來,葉高對謝穎穎的見識愈加敬服,再不敢趾高氣揚,言語間不自覺謙遜了許多。

這天,歇了許久,夜里在一家酒店吃飯,準備吃完飯後啟程。席間,三個年輕人言詞猥鄙,喋喋不休。葉高見謝穎穎不悅,便取金玉筆畫三符,就爐火焚之。

那三人忽然都站了起來,跑到院中不住地旋轉狂跳。其中一個年輕人如酒醉般喃喃自語,一人大哭大鬧,一人作謝罪樣,兩膝並屈,叩首不止!酒店客人見狀,哄堂大笑。

謝穎穎知道是葉高從中做了手腳,待三個年輕人被捉弄一陣後,對葉高輕聲道︰「行了,別折騰他們了,他們不過是陰差罷了!」葉高聞言,道︰「什麼是陰差?」謝穎穎只好解釋,「白天是正常人,晚上睡著後被幽冥界役使辦差,自己又毫不知曉的人,就是陰差。」

葉高一听來了興趣,又偷偷念動法訣,解了幽冥界附加在年輕人身上的符咒。果然,院中三個年輕人慢慢停下來,惘惘痴坐,相視茫然。剛才言語甚歡,此刻卻好象互相並不認識,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每個人都搞不清自己為何到了這里。那種莫名驚詫的神情惹得滿堂客人再次哄笑。

二人夜至某村,謝穎穎拉著葉高,望見一男子呆坐在院中丁香樹下。謝穎穎對葉高耳語道︰「葉公子,這是一個新鬼,好象還是還情鬼,鬼魂中為數不多的好心人。」「還情鬼?」「對,此鬼生前肯定是情痴,欠人恩情,琢磨著如何償還情債,所以遲遲不肯到幽冥界轉生。」「哦,那他為何呆在院中?

一會那個男子听到房內少婦哭泣,一會兒小孩又哇哇大哭,急忙站起身來,到窗下窺視,面色淒然。片刻,一個媒妁來到少婦房中,好象是勸說少婦改嫁,男子愕然驚起,手足無措,遙作切齒狀,听到商議不成,又稍有喜色。

葉高看了半天,算是明白過來,便對謝穎穎道︰「屋里婦人一定是男子的娘子。」謝穎穎沒有答話,卻自嘆道︰「人在情在,人亡情亡,痴鬼何必如此!」末了,對葉高幽幽道︰「葉公子用情之專,與那男子相比,自忖如何?」葉高不知謝穎穎心意,有些臉熱,諾諾不敢言語。

過了數日,進得昆陽地界。葉高與

謝穎穎一路行來,望見路旁的葉公祠。謝穎穎忽然道︰「葉公子,這里有一個傳說,你可知道?」

葉高這一次立即明白了謝穎穎的心思,道︰「穎穎一定是說葉公好龍吧?這可瞞不了我!」「哦?難道你葉高與葉公好龍還有些瓜葛?」

葉高不回話,卻拉住謝穎穎的手道︰「既然我們路過葉公祠,不如一起進去拜拜吧!」謝穎穎不明所以,但還是隨葉高一起進入祠堂,對著葉公像拜了三拜!

末了,葉高才神色穆然道︰「我葉高就是葉公的後人,所以今天才拉你一起進來給祖先拜上三拜。我葉高本應姓沈,乃葉公沈諸梁之後。」

謝穎穎一听,不高興了,嗔道︰「我還以為跟一起拜先賢,原來是拜你祖上!」葉高詭笑道︰「反正遲早要一起拜的,不如早點拜算了!」

謝穎穎臉上泛起紅暈,佯裝怒道︰「你又要瞎嚼舌頭,胡言亂語了!」

葉高還真怕謝穎穎生氣,忙正色道︰「好,我不瞎說了。我干脆給你說說我們沈家改姓的原因吧。」謝穎穎點了點頭。

葉高沉思許久,慢慢道︰「漢武帝時,這里叫沈家莊。村里一位叫沈六的葉公後人家里產下一頭白色的小馬駒。小馬駒長成一匹高頭大馬後,跑得特別快,算得上萬里挑一的神駒!」

謝穎穎道︰「如此說來,這可是件好事啊!」

葉高臉色黯然,道︰「才不是好事呢!有一天,沈六突發奇想,騎著馬駒去了京城。誰知,馬駒一進城門,城中就萬馬嘶鳴,叫個不停。漢武帝驚問此事,大臣說,這是千里龍駒進城的征兆。漢武帝愛馬,于是降旨派人查找龍駒的下落。」

「誰知追趕的士兵趕到沈家莊,因為找不見龍駒的蹤影,一時惱怒,便將所有沈姓村民全部屠殺。僥幸逃出沈家莊的沈姓後人,為逃避追捕,便以葉為姓。我當年還是一個小孩,有幸被太極玄毅真人救走收為弟子,才活到今天!」

謝穎穎听了葉高的話,黯然道︰「看你平時詼諧,沒一個正經樣,原來也是苦命之人!」不自覺地牽了葉高的手走出葉公祠,一種同命相憐的感慨油然而生。葉高看透謝穎穎的心思,趁機搖頭晃腦道︰「這就叫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啊!」謝穎穎見葉高瞪鼻子上臉,不高興了,將手一甩,佯怒道︰「你再說一個字,就不理你了!」葉高忙躬身道︰「不說了,不說了,我們上路吧!」兩人這才繼續前往滍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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