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陽之戰•佛緣 第四十四章 十方大普門禪寺Ⅱ

作者 ︰ 孰不依

滍陽鎮到湖心島必經大澤,大澤之中有數十座石塔鼎足立于波光瀲灩的湖面上。塔身呈球形,排列著五個小圓孔,塔頂為葫蘆形,造型優美。大澤之中的漁船來來往往,每到無風的夜晚,總有路過的人們在石塔里點上燈燭,為夜船引路。

燈光倒映在碧波粼粼的水面上,宛如一輪輪小圓月,月光、燈光、湖光交相輝映,月影、塔影、雲影連成一片,是滍水大澤一道誘人的風景。

小沙彌領著葉高、謝穎穎乘坐禪寺的小船,趁著夜色進了湖心島。三人靠了島嶼,棄船登岸,小沙彌引領兩人進入禪堂,卻見堂上已有數人端坐。

謝穎穎一望見堂上賓客,臉色劇變,掉頭就要離去。葉高忙拉住謝穎穎道︰「我們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到了這里,等到玄空大師返回禪寺,如何便要離去?」

葉高見謝穎穎眼色驚恐,便順著謝穎穎眼神望去。堂上所坐賓客,竟然是傍晚在酒鋪中見到的三位客人!葉高一下也呆住了,暗忖道︰「我們一直在酒鋪中吃酒,未曾見到這三位客人出來,何以竟然先我們到達禪寺?」

「瘦佛」玄空顯然察覺到葉高、謝穎穎的惶恐神態,緩聲對葉高道︰「葉師佷,休要慌張。這堂上的三位客人,你們不要害怕,老衲給你倆引見一下,自然就放心了。」

玄空一指中間那體態雍容華貴的老婦人,道︰「這位是昆侖山瑤池的西王母。」

玄空又指了一下兩旁的客人,道︰「這兩位是王母宮中的仙子董雙成、婉凌華。謝姑娘畏懼西王母,那是因為王母仙氣太重壓制陰靈的緣故。不過,謝姑娘不必害怕,西王母大慈大悲,早就看出你的來歷了,怕驚駭了你,故而從後門離開酒鋪,先你們趕到了禪寺。」

謝穎穎知道眼前之人乃西天王母,這才心里踏實一些,跟隨葉高上前見禮。西王母憐愛地對謝穎穎道︰「老身雖為西天王母,主管三界十方女子的身世沉浮,卻慚愧得很,像小姑娘這樣極具慧根道骨的女子都不能護佑,致使流落荒山野廟數十載,實乃老身之過。」

西王母轉頭對玄空道︰「剛才在酒鋪中見小姑娘畏懼老身,老身只好從後堂出了酒鋪,以免驚駭了這位小姑娘。沒想到到了這里,還是驚嚇了她。」玄空微微笑道︰「王母宅心仁厚,孰人不知?王母不必多慮。」

西王母回頭打量謝穎穎,似乎洞穿兩人的心事。道︰「兩位來十方大普門禪寺的意圖,剛才玄空大師已經告訴老身,所以老身已經知曉你倆的來歷和意圖。不過你倆或許不知,玄空大師如果要超渡小姑娘轉生,必定要大耗功力,何況玄空大師身體欠佳,難以運功作法……」

葉高听到這里,以為玄空大師是要拒絕替謝穎穎超渡,心中一涼,突然跪下,慘然淚下道︰「大師,弟子違逆師命,連與魔道的宛城之戰也未能前往,執意帶謝姑娘至此,發誓要讓謝姑娘轉世為人。如果不能讓她轉生,弟子今後如何在三界立足!」

西王母擺擺手,微微笑道︰「小伙子別急,等老身說完。對了,小伙子說到魔道的事,剛才老身在酒鋪當中也已經感受到了魔道的氣息,所以玄空大師更不能在此時為小姑娘超渡轉生……」

葉高緊緊拽著謝穎穎的手,明顯感覺到謝穎穎全身微微顫抖。葉高轉頭望了謝穎穎一眼,見謝穎穎眼中已噙滿了淚水,心中不忍,又哀求玄空大師道︰「謝姑娘已經流落荒野數十載,縱然尚有幾縷魂魄,也是日漸稀薄。晚輩只恐時日一久,她的魂魄會盡數散去。望大師慈悲,救謝姑娘一命!」

謝穎穎回想起這數十年顛簸流離的艱辛往事,早已忍不住眼淚,也顧不得羞澀,暗自抽泣起來。葉高心疼不已,忙將謝穎穎拉在懷中,眼中也是淚流不止。

西王母默默看著兩人,許久才道︰「你這兩個後生倒是情誼深重。雖然玄空大師救不了你們,但老身或許可以救下謝姑娘。」

葉高、謝穎穎一听驚住了,止了抽泣,轉身望著西王母,以為听錯了西王母的話。玄空大師微微笑道︰「你這兩個傻孩子,還不趕緊謝過西王母!」葉高、謝穎穎方才醒悟過來,喜出望外,趕緊雙雙跪下叩首道︰「謝王母相救,謝王母!」

西王母這次到東土,完全是偶然。只因八百年未見周穆王,便仿效周王當年情形,駕青鳥來東土游歷。至穎川一帶,听說金蟬子在此。尋思與金蟬子前生多少有些緣份,便落腳前來看望。

金蟬子在如來座前听釋迦牟尼傳經,長達數十年。時間看似不長,但天上一天,人間一年,這數十年來隔三差五地聆听佛法,已經相當于凡間數百年修行了。

金蟬子後來知道觀音尊者前來東土渡劫,也偷偷下界,希望相助一臂之力。金蟬子下界後,先在西域修煉,法號玄空。後來游歷中原,在滍陽落腳,收徒傳經。

西王母當年也常常在靈山法壇聆听金蟬子不知疲倦地鳴唱,所以才說前生曾有緣份。

西王母既答應了讓謝穎穎轉生,便要替謝穎穎作法超渡。剛起身又想起玄空大師的傷,就對董雙成、婉凌華道︰「你倆取些千年雪蓮來!」董雙成、婉凌華依言去房間取藥。

玄空大師听西王母提起雪蓮,突然想起一些傳聞,意興盎然道︰「貧僧听說昆侖山有雪蓮,生崇山積雪中,名字雖然叫雪蓮,實際上形似菊花。雪蓮必定雌雄成雙生長,人們常常稱為並蒂蓮。然而雄雌雪蓮並不會生長在一條根上,多半會相隔一兩丈。如果望見雪蓮,必須默然前往,才能探挖獲取;如果以手指點或相互轉告,雪蓮就會縮入積雪中,杳無痕跡。不知當真?」

西王母微微點頭,「確實如此。昆侖雪蓮乃藥中聖品,這一點可以說三界之中人盡皆知。」

西王母又對玄空道︰「雪蓮花生極寒之地,而性極熱。蓋積陰外凝,則純陽內結所致。玄空大師師徒被西門君惠所傷,這雪蓮正是極佳的療傷之藥。老身這次到東土,幸好帶了數株雪蓮,就送與大師了。」

「瘦佛」玄空本以為西王母拿雪蓮是為了替謝穎穎超渡,沒想到是為了自己,忙起身合掌道︰「阿彌陀佛,那千年雪蓮極不易得,貧僧怎敢奪人所愛?望王母收回成命。」

西王母笑笑道︰「老身還要給這位小姑娘超渡轉生,大師就不要客氣了。再說,千年雪蓮雖然難得,但昆侖山瑤池之上還是可以采摘到的,大師師徒只管用來療傷就是了。」

「瘦佛」玄空見西王母如此執著,長嘆一聲,誦了一聲︰「謝王母,善哉善哉。」而後對侍立一旁的弟子道︰「你等領王母到禪房,為這位謝姑娘超渡轉生去罷。」

葉高、謝穎穎隨同西王母一道來到禪房。西王母東向而坐,仙風道骨自然非比尋常,舉手投足之間極具涵養,無需多說一句話,便使人心生敬畏。不過,西王母除了莊嚴凝重,也有和藹近人的一面,並不希望讓別人敬而遠之。見葉高、謝穎穎還有些緊張,便一邊吩咐小沙彌做些準備,一邊聊起了當年的周穆王,借以舒緩氣氛。

西王母對周穆王的「八駿」記憶猶新,贊不絕口。道︰「老身還記得周穆王當年的八駿,一曰絕地,足不踐土;二曰翻羽,行越飛禽;三曰奔宵,夜行千里;四曰超影,逐日而行;五曰逾輝,毛色炳耀;六曰超光,一形十影;七曰騰霧,乘雲而奔;八曰挾翼,身有肉翅。這些馬有幸誤入龍駒川,得食‘龍芻’草,故而跟天馬一般,乃塵世極品。」

西王母又憶起項羽、範增等人,「哦,對了,後來老身到東土,還遇到一個名叫範增的老先生,那位老先生的字畫可是雙絕,近于悟道啊!」

葉高見西王母言談親近,又對書畫如此感興趣,便冒昧問了一句︰「上仙以為,道家與書畫竟有共通之處?」

西王母淡淡笑道︰「書畫與修道自有相似之處。眾生常為世俗所惑,如能沉浸于書畫之中,則可破除一切習慣的迷障。醉心于藝術,追尋人生樂趣,自然遠功利。書畫之精髓,在除去世俗的牽絆,撤去物我的隔閡,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小伙子,你說說,書畫與修道是不是有些相似之處?」

葉高見西王母從凡世間細微的小事上都能夠洞察天道,深感欽佩,默然點頭。

西王母等小沙彌逐一準備停當,地上鋪好了太極圖案,上面布設了幾尺高的簡易法壇,對葉高道︰「小伙子,老身等會作法,這小姑娘便會轉生而去。你要再見到這位小姑娘,只怕就有些難了。你們沒有什麼話說嗎?」

葉高只想著為謝穎穎轉生,倒沒有想到這一層,聞言之後,頓時有些惶恐起來。葉高遲疑地問西王母道︰「謝姑娘轉生後,我和她真的不能不再見面嗎?」

西王母嘆口氣,道︰「那就看因緣了!世間萬物皆有緣法,神仙也不能強求。小伙子,你要明白,一失人身,萬劫難復。如昔舍利佛,歷九十一劫,仍受蟻身,不得解月兌。一旦轉生,你倆想再見面,談何容易!可要先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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