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陽之戰•佛緣 第五十三章 雁奴Ⅲ

作者 ︰ 孰不依

劉秀退入城中,趕緊升起吊橋,方才松了口氣。著人清點隊伍,除了李軼那三百傷亡殆盡的騎兵外,匆忙退兵過程中竟然也折了百余人。至于物資損失,那就更加慘重。營帳以至樹根、木椿、沙袋、石塊、粘土,全部成了莊尤的戰利品。劉秀跺跺腳,恨道︰「全營將士幾日忙碌才積攢了一些戰儲物資,結果都給丟了,真可惜!」

張良見劉秀沮喪,過來安慰道︰「劉將軍休要泄氣,能夠在名聞天下的莊尤手底下全身而退,算是很幸運了。今夜若非雁奴報警,這幾千人馬估計都要葬身鐵蹄之下!雖然損失了數百人,但大部兵力都還是保存下來了!再說,經過李軼將軍那三百勇士的沖殺,莊尤的士氣也難免受挫。這樣昆陽城或許可以有幾天休整的機會!」

劉秀這才略為寬心,又對葉高、王子喬謝道︰「這個莊尤真是可怕,我原以為他還在穎川休整,沒想到突然率精銳騎兵從西邊殺了過來!今夜當真是托了這雁奴和墨猴的福氣,否則,我等早就沒命了!」雁奴和墨猴似乎能夠听懂劉秀的話,變得喜不自勝起來,圍著眾人轉來轉去。特別是墨猴,不肯稍有消停。

莊尤自詡有經天緯地之才,堪比樂毅、白起,沒想到在昆陽居然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李軼所阻,讓劉秀從手掌心中硬給跳了出去,心中也有些窩火。本待長驅直入,卻又知道要依靠手中僅有的數千騎兵攻下昆陽決無可能,便收攏人馬退回劉秀遺棄的大營。

正如張良所料,莊尤的一萬鐵騎被那李軼率領的三百勇士震懾,不敢再將劉秀的漢軍視同烏合之眾,存了一份敬畏之心,臨陣對敵的那一股銳氣也略略收斂了些。

莊尤奪了劉秀的大營,在營壘中走了一圈。營壘緊鄰滍水大澤,但地勢卻比大澤高了許多,絕不怕大澤之水會倒灌上來。營壘四周布防嚴密,若非偷襲,一時半時未必能夠強攻得手。莊尤邊走邊嘆,「這個劉秀已不是當年那個書生了,行軍打陣頗有章法,可惜,沒能為我所用。」

莊尤回到中軍帳坐定,又突然憶起當初與劉秀交往的情形,苦笑連連,自言自語道︰「這麼一個年青俊秀的讀書人,居然也會帶兵跟朝廷打仗,我莊尤當初怎麼就一丁點都沒有瞧出來?」

莊尤的銳利眼光在帳中轉了轉,突然落在大帳角落的一只布袋上!莊尤覺得這只布袋十分眼熟,便上前彎腰拾起,仔細打量。莊尤翻來覆去查看,皺眉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個布袋是當年成都來人捎帶土特產時所用布袋,自己又將布袋裝了一些佐酒下菜之物送與揚雄了。為何這只布袋會在劉秀營中?

莊尤一時撓頭不已,望著這只布袋有些恍恍然,後來又回想一番,揚雄從長安回川時好象的確曾經抱著這個包袱站立船頭。莊尤將布袋里面翻過來,赫然見上面繡了一個「揚」字。揚雄家境並不寬裕,又嗜酒如命,家中陳設和器物都十分將就。莊尤送過來的布袋揚雄也舍不得丟,所以繡了個字留下自己使用。

莊尤現在對這只布袋的來歷深信不疑,但揚雄和劉秀會有什麼瓜葛?劉秀雖然曾經在長安求學,但自己從未听說揚雄與劉秀有什麼交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莫非揚雄還心向漢室?莊尤苦笑搖搖頭,自語道︰「他要真的心向漢室,也算不得什麼!我莊尤以前不也是食漢祿嗎?罷了,此事就別再過問了!」

莊尤回到幾案前坐定,將布袋擱在案上。想了許久,鋪開一方絲帛,提筆給揚雄寫了一封信。信中把昆陽前線的事簡述了一遍,也將自己的顧慮一五一十地傾瀉于筆底。末了,順帶寫上一句,請揚雄將一些東西捎給佷媳,並問了一句對劉秀的看法。

然後,莊尤將絲帛裁成三份,一份放進布袋,裝了一些在征戰途中收藏的器物,題了名,封了口,交由親兵親交揚雄揚大人。另兩份也分別裝了袋,不過走驛站送回長安。親兵臨行之際,莊尤一再囑咐務必要讓揚雄回信。莊尤倒不是渴望揚雄提出什麼高見,而是擔心信使貪了郵件,回來謊報消息。只要能夠拿到回信,莊尤就不怕信使撒謊。

這個布袋確實就是揚雄之物。揚雄將傳國玉璽交與劉秀後,並沒有取走包袱。劉秀在暗中退兵之時,又將傳國玉璽專門收藏起來揣入懷中,這只布袋卻遺忘在營中,竟然被莊尤發現。好在莊尤與揚雄交往很深,並不願追究此事,所以才將布袋寄回,略示警告。如果布袋落在王邑、王尋手中,那揚雄只怕就凶多吉少了。

李軼單槍匹馬最後返回昆陽城,趕到城內的住所,飛身下馬後提槍推門而入!一名親兵上前雙手接過點鋼槍,將槍擦拭一遍,插在兵器架上!李軼的這枝點鋼槍使用的是積竹柄,堅如硬鐵的斑竹全部打通竹節,竹芯內再填充堅硬的花梨木,然後用繩裹扎起來涂上漆,所以顯得沉重。

親兵進到內堂,又給李軼泡了茶水,而後一邊給李軼卸甲換衣,一邊有些異樣地道︰「李將軍,今晚劉將軍匆忙撤離大營,在下無意間透過微微亮光,見到劉將軍收拾一個包袱,劉將軍不小心,包袱里的東西滾落出來,劉將軍撿起來擦了擦,心疼不已!李將軍,您猜猜哪會是什麼東西?」

李軼擦擦額頭的雨水,沒好氣地道︰「猜什麼猜,你知道就趕緊說!」親兵忙答聲「是」,而後道︰「在下也覺得奇怪,那好象是一方三寸見方的玉印,可能是什麼寶貝吧,不然劉將軍不會在此危急時刻還不忘隨身攜帶!」

李軼一听,忙道︰「停,停!」李軼用手擋開親兵後,胳臂在半空中僵了僵,腦中靈光一閃,自語道︰「玉印?三寸見方的玉印?誰會用那麼大的玉印?什麼玉印讓劉文叔如此掛心?」李軼想起前些日子,有一氣宇非凡的老者來到營中,劉秀自稱是長安求學的恩師,但劉秀當時明顯是在掩飾,李軼自然還記得這件事,那長安來人與這玉印到底有無關系?

「難道長安來人是為了轉送傳國玉璽?不可能吧,怎麼會落在那老人手中?」李軼腦子轉了幾轉,還是搖搖頭。

親兵卻不知道什麼叫做傳國玉璽,便問道︰「李將軍,傳國玉璽是個啥東西呀?」

李軼冷笑了一聲,道︰「啥東西?說出來嚇死你!你知道和氏璧嗎?昔日卞和于荊山之下,見鳳凰棲于石上,載而進之楚文王。解之,得玉。後來,秦始皇令良工琢為璽,李斯篆‘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字于其上。」

親兵驚問︰「如此說來,玉印乃鎮國之寶,怎會落到劉秀手上呢?」

李軼不回答親兵的話,而是自語道︰「秦始皇巡狩洞庭湖,風浪大作,舟將覆,急投玉璽于湖。過了多年後,玉璽又莫明其妙地復歸于秦。秦朝滅亡後,子嬰將玉璽獻與漢高祖。我听說,王莽篡逆,孝元皇太後摔破玉璽,崩其一角,這傳國玉璽應當在王莽手中才對!」

親兵听完後,道︰「李將軍,我在暗中觀看,月色中那玉印溫潤高潔,縴塵弗染,好象並無缺損!如此說來,這方玉印該不是傳說中的傳國玉璽吧?」

李軼神色捉模不定,道︰「你問我,我問誰?」

親兵見今晚話不投機,幫李軼整好房間後,便退了出去。李軼望著親兵退出的身影,自忖道︰「且不管那玉印是不是傳國玉璽,但這劉秀卻頗得上蒼關愛。上一次大難不死,今夜如果不是這一場奇怪的雷雨,多半會被莊尤大軍一陣沖殺,也會丟了性命!劉文叔福緣深厚,又城府極深,極有可能成為中興之主。我逼宗僕自殺,將來他會不會清算?」

李軼是一個謹慎多疑的人,一旦陷入懷疑憂慮之中就很難自撥,所以想來想去,越想越憂心,對劉秀的防範之心也就越強。

莊尤大軍營帳內,莊尤正要休歇,探馬突然來報,道︰「將軍,在下于臨穎小商橋一帶發現有一股逆賊,拆除了小商橋,堵住了穎河上游,不知意欲何為?」

莊尤听了,冷笑一聲,道︰「劉文叔一定是獲悉朝廷大軍從江陵北上,擔心進犯昆陽,故而差人拆了小商橋,想水淹朝廷大軍,這點小伎倆如何瞞得過我。反正我這數千騎兵也不能強攻昆陽,不如尋機東去,先剿了那股逆賊,挫挫劉文叔的信心。哦,對了,那股逆賊由誰領軍?」

探馬道︰「在下見逆賊懸掛‘宗’字大旗,也不知到底是誰!」

莊尤「哼」了一聲,道︰「‘宗’字大旗?那自然就是宗佻了!這個宗佻有勇無謀,不如李軼遠甚,明日我莊尤便叫他有去無回,計謀落空!」

探馬退回後,莊尤腦中突然閃現一個念頭,「江陵北上的大軍應當直撲南陽,為何會向昆陽方向進發?長安發兵大張旗鼓,劉文叔得到消息也很正常。但從江陵北上的大軍十分隱秘,劉文叔何以竟然知曉?」

莊尤納悶了一陣,暗想,「嗯,朝廷發兵征討宛城莫非還有什麼隱情,有些事我都不知道?唉,看來這劉文叔還真有些門道,的確不可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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