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陽之戰•佛緣 第五十四章 夜深千帳燈Ⅰ

作者 ︰ 孰不依

劉秀返回昆陽,安頓一番軍心民心。次日,又請張良讓王子喬再出昆陽勘查軍情。王子喬出城果真探得一些消息,而後回報太極玄毅真人張良。言道︰「王莽數十萬大軍兵分數路,聲勢浩大。主力部隊沿穎川方向而來,先頭部隊則從父城方向抵近昆陽。或許傍晚時分,先頭部隊就會抵達昆陽城北!」

劉秀得到消息,于晌午時分與眾將一起到昆陽北城樓上,憑樓遠望。只見北方煙霧蔽日,旗幟像一片五彩雲朵,遮天蓋地。遙聞鼓角之聲,如天邊沉雷滾動,震得城關亂顫。昆陽城下一陣肅殺之風吹過,卷起迷蒙的煙塵,散在雲天之間。

縱然是盛夏時節,眾人也不覺打了個冷顫,多了一份憂懼。

劉秀收回眼光,在昆陽城上居高臨下,掃視了一番莊尤的大營。「莊」字大旗正迎風飄舞。那里昨日還是自己屯兵之地,一夕易手,竟成了強敵的據點,費盡心思積攢的糧草物資盡落敵手,劉秀感傷不已。莊尤今日似乎無意攻城,只有零星的騎兵進出營門。

突然,一騎快馬從東北而來。那騎士呼的一聲,手中的馬鞭揚上半空,在天空中呼嘯了一圈,重重落下,抽在戰馬上。戰馬吃痛長嘶一聲,箭矢般的疾沖飆飛,不多時便沖到了莊尤大營轅門。門邊的兵士遠遠望見了騎士手中高舉的號牌,在戰馬未到之前已推開了營門前的障礙物,讓騎士一人一馬如旋風般卷至中軍大帳前。

劉秀望著那一騎絕塵,頓時一驚,道︰「這莫非是莊尤的探馬?為何自東北而來,難道是宗佻宗將軍那里已被莊尤查覺?」李軼沉吟道︰「應傳令宗將軍盡快撤回昆陽城。如果一時半時無法返回,盡量避免在平原之上扎營。可將營寨設于山上,避開莊尤的騎兵。」劉秀覺得有理,即刻著人傳令宗佻嚴加防範,隨即與眾人一起下了城樓。

傍晚時分,昆陽城上那片天空仍象一口大鐵鍋,死死地扣在頭上,悶熱得叫人透不氣來。莊尤營中的數千鐵騎突然出營操練起來。只見戰馬追逐奔騰,兵士白刃交加,靶場箭羽縱橫,喊殺之聲震撼天地。劉秀得報,慌忙登上城樓觀看,驚道︰「這莊尤又要耍什麼花招,莫非是想乘隙攻城?莊尤智謀過人,看來還是小心應對為好。來人啊,傳令各營將士,上城戒備!」

此時,王莽的先頭部隊已經陸續抵達昆陽城北,紛紛搭建營寨,城外一片人喧馬嘶。劉秀原想在王莽先頭部隊扎營前趁機突襲,沒想到反讓莊尤佔了先手,強悍的鐵騎鎮住了昆陽**千守軍。現在看著王莽大軍在城外從容結營,漢軍卻不敢妄出,都害怕撞上莊尤那數千鐵騎成了冤死鬼!

城外一片忙亂之中,突然傳來一陣獸類的嚎叫長嘯和禽類的凶唳之聲。劉秀仰頭一望,一只巨雕尖嘴如鉤,翼寬如傘,眼光凶狠,鉤爪閃著寒光,在城頭掠了一圈,盤旋許久才飛去。眾將驚道︰「莫非是那個巨毋霸趕到了?這人驅趕一群虎豹犀象和惡禽厲鳥,居然能夠如此神速,實在是不可小覷!」

原來,王莽素知巨毋霸能役使猛獸,特至上林苑獸圈內,放出許多虎豹犀象和凶惡的飛禽,供巨毋霸使作前驅。這些虎豹犀象和鷹隼鷲雕一路上張牙舞爪,耀武揚威,在巨毋霸號令下,竟然先于大軍抵達昆陽城下。

那一群猛獸當中,果然有一名身長體偉、面丑髯張的大將,坐下一乘極大的兵車,兩面插著虎旗,帶領一大群猛獸,晃晃蕩蕩前來。眾將明白車上那人就是巨毋霸,不由得都多看了幾眼。

到入夜時分,昆陽城外已是大軍雲集,營帳數千頂綿延不絕。各營燈火通明,如天上繁星散布。這些燈火與大澤漁火交相輝映,搞不清那些是營帳,那里是大澤。遠遠望去,只覺氣勢磅礡,懾人心魄。

宗佻接到劉秀快馬傳令,吩咐五百親兵偃旗息鼓,避開大道改沿火珠山南麓前行。一有風吹草動,立即向山上撤退。

暮色漸深,前方已是一馬平川。宗佻不願夜暗涉險,吩咐人馬在山腰建寨扎營。一時間,騎兵都飛身下馬,步兵則一涌而上,朝山腰沖去,七手八腳準備搭建營寨。

宗佻剛踏上新選的營壘地基,就令一隊兵士趕緊點燃一堆大火。宗佻派人守著大火塘,粗聲道︰「你們听到什麼動靜,馬上知道本將軍!」

眾兵士不知宗佻意欲何為,都戰戰兢兢地圍著大火塘,豎著耳朵聆听周邊聲響。有個別膽大的兵士,顧不得那許多,在火塘上架起鐵 ,烤了一排野味,毫無顧忌地撕咬起來。

宗佻此人勇而無謀,學識不多,卻學了些佔卜類巫術,其實也只是為了便于震懾部眾。今晚這些舉動自然也是一種听聲佔卜的辦法。

按照傳統的說法,如果兵士們在火塘邊听到的第一聲是人的聲音或禽畜的鳴叫聲,表明這里是無鬼無神的干淨地方,可以建寨扎營。如果第一聲听到的是小鳥鳴啼聲,表示這里還遺留著一點微微的鬼影,人是可以戰勝它的,大軍也還可以在此安營扎寨。如果第一聲是野獸的嚎叫聲,則認為是大不祥之兆,表示這里的鬼神沒有驅逐干淨,將會災難橫生,大軍絕不可停留。

這一套說辭到底靈驗與否,宗佻心里也沒譜,不過,只要可以拿來安撫軍心就行,這是宗佻的真實想法。

宗佻轉身想先坐下,沒想到一只黑鳥破空掠肩劃過,朝宗佻身上拉了一泡白色的鳥屎。宗佻驚了一下,跳起來罵道︰「狗娘養的,什麼破鳥,小心本將軍一箭穿了你!」

宗佻剛擦了鳥屎坐下,突然遠遠傳來一陣短暫而奇怪的聲音,如同地獄鬼吼,陰風陣陣,使人不寒而栗。一個兵士捧著野味跑過來,一邊遞給宗佻,一邊哆嗦道︰「將軍,將軍,您听,這是什麼聲音?」

那陣奇怪的吼叫,宗佻當然听在耳中,心中有些震驚,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何種禽獸的聲音。宗佻疲憊至極,實在不想另選宿營地點,所以故作鎮定,喝道︰「你們听這聲音象野獸發出來的嗎?狼嚎還是虎嘯?都不是!我看是山風吼叫罷了,沒什麼大不了!」

宗佻一口吞了燒烤,把鐵簽一扔,吩咐道︰「只要不是熟悉的野獸嚎叫聲,那這里就可以安心扎營。你們趕緊將營壘搭起來,早些歇息。明早四更就開拔,前往昆陽與大隊會合!」兵士們听了,略為鎮定些,都依令去了。

兵士們走後,宗佻面色變得更加凝重,抽出腰間的鳳鳴刀,用綢布使勁擦了擦,而後眯著眼吹了吹,用手指一彈刀背,發出一陣嗡嗡錚鳴之聲。宗佻凝神盯著鋒利的刀鋒,半天不說一句話。

兵士們砍了一大堆樹干圍著營址搭木牆,長樹干排成緊密的一排在外,再用短樹干排成一排在內,接著在兩排樹干之間架上木板,分成上下兩層。木牆搭建起來,又趕緊扯起營帳。忙碌了一個多時辰,兵士才過來稟告宗佻,營壘已經安頓完畢,請宗佻入帳篷歇息。

宗佻從樹上撥出鳳鳴刀插回鞘中,猛然起身,大踏步向營帳走去。

昆陽城外,王莽的大軍還在陸陸續續抵達。漢軍兵士站在城牆上,燈火闌柵中已經分不清哪些是剛剛趕到的兵馬,哪些是巡弋的騎兵和勁卒,哪些是忙于搭建營壘的兵士。

此時,莊尤見時機已到,暗中集結人馬,率領數千騎兵偷偷避開燈火,悄悄出了大營,往東偷襲宗佻去了。

劉秀等人先前發現莊尤在昆陽城外演兵,一直派人緊盯。但莊尤後來指揮數千騎兵陸續熄了火把,隱藏于十萬大軍萬千燈火之中,劉秀的漢軍自然失去了對莊尤鐵騎的監控能力。

所以,劉秀雖然已經傳令宗佻加強戒備,卻無從探知莊尤的行動時間,無法下達具體的迎敵號令,也就難以挽回宗佻的厄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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