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陽之戰•佛緣 第五十七章 豪賭Ⅱ

作者 ︰ 孰不依

那名喚鸚鵡的婢女泣道︰「那位姐姐與我不同,她走的是正道,我走的卻是邪路。所以同樣是千年的修行,我因為冒犯天律,現在處處被天神捉拿。那位姐姐卻已修成九尾天狐,功力已達通玄。回想起來,當時不過就是一念之差,如今卻成天壤之別,怎麼不叫人悔恨萬分!」

陰麗華默然半晌,道︰「你有這份思過之心,或許罪不至死。如果我放你一條生路,你願意答應我一個條件嗎?」

婢女道︰「如果恩人放我一條生路,我怎麼敢忘記您的大德。不知恩人有何條件?」陰麗華想了想,對那名婢女道︰「那就是今後永遠也不許禍害蒼生!另外,你可從昆陽南門通過水路抵達王莽大營,那是唯一沒有魔法阻隔的路線。遇到你那位姐姐,一定要告訴她,說正邪不兩立,勸她趁早回頭!」

陰麗華頓了頓,對「瘦佛」玄空道︰「大師,晚輩這樣做,可以嗎?」

玄空微微一笑,道︰「姑娘心地仁厚,老衲就依你吧!不過,這個狐妖剛才說大營之中妖氣彌漫,老衲有點納悶。莫非王莽大營居然還潛伏有什麼厲害的人物,老衲怎麼沒有察覺到妖氣?」

那名婢女忙信誓旦旦道︰「高僧有所不知,大營中那道妖氣之所以極不易察覺,是因為那妖物功力實在太高,又融合了魔界的力量,所以妖氣難以分辯。小女子本乃千年妖狐,對妖氣靈敏異常,才醒悟一二。」

玄空大師「哦」了一聲,揮揮手,道︰「既然這位陰姑娘已經答應放你走,老衲也不再攔你。望你改惡從善,勿再禍害凡俗。否則,他年相遇,必定不再寬恕!」那婢女自然千恩萬謝,化作一道流光去了。

葉高拽著王子喬、李盛元,悄悄趕往滍水大澤。

世人只知天有雨,不知雨有天雨與龍雨之分。油油而雲,瀟瀟而雨者,天雨也;疾風震雨,須臾而畢者,龍雨也。葉高見昆陽城周邊,雷雨頻頻,龍雨多天雨少,念及深山大澤、必有蛟龍的傳言,便與王子喬打賭,稱昆陽城外大澤之中必有蛟龍。王子喬不信,葉高便想用符試探。

自來深山大澤,必生龍蛇。深林幽谷,那都是那虎豹豺狼棲身之所。所以葉高的推測倒也有幾分道理。

從昆陽西門出城,南去數里有一渡口,喚作北舞渡。渡口旁邊有一道石壁,當路而立,雲骨撐空,十分高大。孔竅玲瓏的百丈岩壁上刻有「北舞渡」幾個斑駁巨字,銀鉤鐵劃,剛勁非凡,氣象萬千。

渡口邊有一座巨大木台,如一條長舌伸入大澤之中。百余根合抱巨木插入湖水,將台面牢牢撐住。葉高等人到了北舞渡,站在巨大木台上,尋思如何引出大澤蒼龍。

葉高剛掏出「金玉筆」,袖口的墨猴見主人要書寫符篆,早就鑽進口袋中拖了兩張符紙出來。葉高大筆一揮,畫了一道「降龍符」,一道「天雷咒」!

墨猴拖著兩張符篆竄來竄去,攀上爬下,吱吱亂叫。

葉高收了筆,默默念動法咒。從墨猴爪上奪過符篆,向空中一彈,而後大喝一聲「疾」,左手劍指指向大澤。符篆在空中飄了數圈後,突然隱而不見。

片刻後,天空中驚雷乍起,數道閃電炸開,如同一棵光亮眩目的千年老樹,只是倒立了過來。樹根極為粗壯,越往下分枝越多也越縴細。電光爍爍之中,那數十根樹枝如利劍般直插大澤之中!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王子喬看著天上的閃電,立即大搖其頭,道︰「不中,電光太細,到了湖底已經很微弱,怎麼能招喚出蒼龍來?應該將電光火樹倒過來!」

電閃雷鳴之後,葉高凝神戒備。不料過了許久,一切如故,並無變化。葉高又一連畫了數道符篆投擲大澤之中,依然毫無動靜。

葉高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身後的王子喬、李盛元都是大師兄強拉著才趕來的,本就不太情願陪他冒險,此時見葉高急出一頭汗,兩人臉上有意無意地露出一縷嘲笑,譏道︰「大師兄,我看你就別折騰了,準備請客吧!」

葉高委實不甘心,恨恨道︰「我就不信會看走眼,今天我非得把這大澤之中的蒼龍逼出來不可!」

葉高一邊掐訣,做出伸、屈、拉、勾、交等各種手勢;一邊不停地念咒,眼楮盯著大澤,快要冒出火來。大有不引出蒼龍絕不罷休的氣勢!

王子喬、李盛元等人開始打呵欠,感到有些倦了,便飄到石壁上坐下觀望。那墨猴跟著葉高折騰半天,等著看熱鬧,結果卻一無所獲,也沒了興趣,連蹦帶跳,拽著王子喬也攀上石壁去了。

王子喬坐在石壁上,望著葉高,笑道︰「師兄,俗話說道家三寶‘劍、鏡、符’,你只知道畫符,又沒有照妖鏡、降妖劍,管個屁用。不如拉倒吧,到昆陽逛逛,看看哪家酒館人氣旺,咱們也去湊個熱鬧,整兩杯小酒。如何?」

葉高緊繃著臉,不肯答話。或許是受了王子喬的提醒,葉高開始豎起劍指,準備來個劍、符配合。葉高不斷凝神運氣,劍指上冒出絲絲紫氣,淡淡的,凝聚成團,化作一朵紫色光球。

紫色光球與冉冉飄動的符篆相互映襯,符篆漸漸靠近,紫色光球最終裹住了符篆。

葉高見劍氣與符篆合二為一,大喝一聲,「水下蒼龍,還不現身!」然後劍指一彈,將那裹著符篆的光球打入湖底。這種力道與剛才那些枝枝椏椏的電光相比,自然要強大迅猛得多!

天空中再次響起霹靂之聲,只是這次霹靂之後,大澤之中有了異乎尋常的變化。

巨浪如山般堆積而起,轟隆聲勢,幾近可怖。一陣淒厲的風聲從大湖中傳來,一路的鹽蒿和蘆葦盡皆倒伏。

在大澤的盡頭,在天與地的交接處,出現幾道慘淡的白光,白光象火焰那樣蔓延飛舞,又象波濤那樣忽隱忽現,來去神秘,似如幻覺。仔細聆听,風聲中似乎夾雜著異樣的聲響,低沉而雄渾。

透過雷電風暴,忽見前方空中似有一物升起,在紫灰色烏雲中上下翻飛,時隱時現,如一條玄青色的緞帶!它快如流星,矯捷如燕,忽自高空疾速地俯沖而下,一頭扎入大澤,激起一圈高高的水幕!

葉高大喜,喝道︰「你們看,大澤蒼龍現身了!」

王子喬、李盛元早已看到這一幕,兩人驚呼一聲,趕緊飄下了百丈岩壁,疾步到了大木台上。那墨猴拽住李盛元的衣擺,「吱」的一聲叫喚,一同飛奔而下!

大澤之中傳來低沉的龍吟之聲。湖水從大澤中涌起,上尖下廣,像一座小山,水注不住地回旋運動。那水中隱隱藏著一條蒼龍,沿著水柱一會盤旋而上,一會又滴溜溜自己翻筋斗似的繞了下來。

過了些時,那蒼龍突然舞動龍尾,打旋子夾著穿梭,激得湖水向四面飛濺!葉高那只墨猴一不小心被卷入水注之中,從半空中跌落,掉在蒼龍的額頭上!

這時,蒼龍順流奔至葉高等人面前,離岸僅數米多遠,恰好露出胸月復部的脊梁,寬闊如虎背。中間一道深色鬃毛在風雨中飄舞,堅硬的鱗片大小如酒盞,密密布滿兩側。

蒼龍長尾舒緩逶迤,攪起如銀的浪花;金黃的前後肢在碧波下慢慢蹬踏,龍頭已經嘩啦一聲昂出水面。帶起的浪花落在葉高等人臉上,冰涼,略腥……

那蒼龍仰頭一聲悠長的咆哮,突然趁勢躬身,呼啦啦躍出湍流,騰空而起,纏繞在那百丈石壁上!

眾人由此看得更加清清楚楚︰蒼龍巨如柱,盤于石壁之頂,青鱗映日,頂兩角,長尺許,群鳥飛過,張口吸之,相距四五丈,皆翩然而落,如矢投壺。

葉高等人正在惶恐,那蒼龍卻開口說話了,顯然是一腔怒氣,「哪里來的黃毛小兒,敢騷擾本王歇息?」

葉高見蒼龍居然能做人語,大感寬慰,惶恐的心情突然放松下來。心想只要能夠通情達理,便什麼都好說。

葉高心思一轉,忙拱手答道︰「在下乃赤松子徒孫葉高,奉師祖之命,請龍王爺等四大神獸幫助昆陽城劉文叔破除魔道的《九軍玄冥陣》。望龍王爺憐憫蒼生,助劉文叔一臂之力!」

那知蒼龍「哼」了一聲,毫不領情,道︰「赤松子的徒孫又如何,憑你這個毛頭小子,也能請動四大神獸?告訴你吧,小伙子,要請動四大神獸,必須搬掉大澤之上的鎮水石獸,那上面有九天諸神的封印,可沒那麼好搬!」

也許蒼龍喜好賣弄學問,或許蒼龍料定葉高根本無法辦到,竟然毫不掩飾地將所有機密事項全盤端了出來,「沒有象征真命天子的‘赤霄劍’,沒有千年以上道行的仙界人物出具的‘引龍符’,是搬不走鎮水石獸的。你小子死了這條心吧,別有事沒事來騷擾本王!」

蒼龍說話間,那只被卷入大澤之中的墨猴,恢復了玩皮本性,竟然忘記了害怕,扯著龍須爬到蒼龍額頭,跳上蒼龍龍角上蕩起秋千來。

蒼龍見一只指大的「怪物」掉在額頭上,大怒,龍頭猛然一擺,想將墨猴拋下去。那知墨猴卻極機靈,趕緊向上一竄,雙爪死死抓住龍角,並順勢咬住龍須拼命扯撥!

蒼龍龍須被「墨猴」撥得生疼,更加迅猛地舞動身軀,借勢滾落大澤之中,大澤之中更加鼎水沸涌,澎湃有聲。

墨猴畢竟經不住蒼龍的劇烈翻滾,被震得天旋地轉。稍一疏忽,從龍角上掉下來,從龍背上「呼呼」地向下滑。危急之中想要咬住青龍的後背,卻被堅硬的龍鱗阻擋,無法下口!

蒼龍被墨猴戲弄,惱怒不已,身子一抖將墨猴彈出去,然後瞄準墨猴擺動龍尾一掃。橫卷之力,何等威勢。墨猴身懸半空,被龍尾掃得遠遠地飛了出去,轉眼之間就被拋進大澤翻滾的湖水之聲,再無蹤影!

葉高等人站在大木台上,也被那龍尾一擺帶來的勁力震得全身骨痛欲裂,眼前一片迷茫,幾乎整個人就要四分五裂一般!

等到風平浪靜,蒼龍已經入水,湖面上也不見了墨猴的蹤影。葉高大聲叫喚,沒有任何回音。王子喬見墨猴被卷入大澤,許久未見冒出水面,知道墨猴凶多吉少,心中也是痛惜不已。

王子喬、李盛元擦干濺在臉上的湖水,陪著葉高難過一陣,道︰「師兄,那只墨猴可能已經不在了,就不要再等下去了。我們趕緊回去稟告師父,好歹知道了驅使四大神獸的法門,墨猴也不算白白

丟了性命。」

葉高自從謝穎穎離去後,心中本就失落,如今又折了黑猴,更是滿腔愁苦,連聲哀嘆。等了半天還是不見墨猴影蹤,不得已只好跟隨王子喬等人回到昆陽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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