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陽之戰•佛緣 第六十九章 戾氣Ⅱ

作者 ︰ 孰不依

偏偏就是這時候,王莽那個富甲天下的叔伯兄弟,利欲燻心的衛將軍王涉,擔心大新朝顛覆後自己的身家性命難保,好不容易搜刮到手的錢財會打了水漂,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他也顧不得效忠大新朝廷了,開始盤算退路以求自保。

王涉將朝廷文武百官過了一遍篩子,從中圈定了幾個自認為可以結盟的同黨。王涉帶著向彰,首先去找大司馬董忠商量︰「大新朝眼看不保,咱們可不能這麼坐以待斃!大司馬您說說看,‘劉秀發兵捕不道’這首民謠,算不算符命?是不是天意?」

董忠自然明白王涉的意思,暗自琢磨︰「敢情衛將軍身為皇親,到節骨眼兒上也要反叛皇上?」

王涉知道董忠疑心有詐,道︰「大司馬,實不相瞞,這個王莽根本就不是我們王家的人。太後駕崩之前告訴身邊人,她曾經得到高人指點,說王莽是白帝宮少主轉世,就是漢高祖當年大澤斬蛇砍死的那條巨蛇。他來到人間,不僅禍害劉家,同時牽累我們王家,所以是王家的敵人。我們反對王莽,完全是為了捍衛我們家族的利益。」

董忠將信將疑,便含糊道︰「那,我們一道去拜訪國師公?」

衛將軍王涉與大司馬董忠進入劉歆府上,請劉歆斥退左右,而後說明來意。劉歆大驚失色,叱道︰「此乃大逆不道,誅滅九族之罪,休得胡言!」

肥頭大耳的王涉嘿嘿一笑,道︰「國師公,此言差矣!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杰,如今天下時局已亂,您也不會不知。王莽乃是轉世的妖孽作亂,逆天而動,注定滅亡。國師公何去何從,得趕緊拿定主意。否則,時不我待,悔之不及!」

王涉指了指董忠,又拍了拍胸脯,大大咧咧地道︰「大司馬主管中軍精兵,我王涉以衛將軍的身份統率禁軍,您的大公子伊休侯劉疊,現在是侍中五官中郎將,負責皇上的貼身警衛。如果我們同心合謀,完全可以劫持當今皇上,獻給南陽郡的更始天子,將天下歸還給你們劉家!」

王涉將自己的謀劃全盤托出,一口氣順不上來,噎了一下,瞪了瞪眼,喘息了片刻,才道︰「這樣,劉家王家兩個家族,也都可以保全。否則,到時都得給大新朝陪葬,榮華富貴就全沒了!」

「胡說!衛將軍怎敢斷定當今皇上乃轉世妖孽?」劉歆大感意外,駁斥道。

「咳,國師公不要問消息是從哪里來的,但我王涉說的話膽拿腦袋打包票。如果有一句不實,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王涉詛咒發誓道。

劉歆默然許久,緩緩道︰「我跟當今皇上是多年的朋友君臣,皇上待我不薄,天下盡知。如今落井下石,背主忘恩,豈不讓天下恥笑?我劉歆不成了反復無常的小人了嗎?此事萬萬不可!再說,只有在太白星出現的時候,大新的氣數才到盡頭……」

董忠沉默了半晌,此時也開口道︰「王莽誅戮了國師公三個兒女,何謂不薄?再說,您深諳天象,既然從星象上看,大新氣數已盡,您還護著皇上管什麼用?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真要等到漢軍打進長安,再想歸順更始天子可就晚了!」

董忠的話觸到了劉歆的痛處。原來,劉歆雖然權傾朝野,被王莽所器重,但王莽對劉歆的兒女卻一點沒有手軟,先後有三個兒女死于王莽之手。女兒作為太子妃,死于太子王臨謀反事件;兩個兒子則卷入甄豐父子謀反事件,同樣被王莽賜死。

劉歆認定王莽抓住自己皇室後裔的身份不放,才對自己的兒女毫不留情。自己與王莽的交情縱然再深,也還是存在一道無形的隔膜,難以釋懷。劉歆背靠王莽這顆大樹,心里始終是不踏實的。盡管對王莽的絕情心懷不滿,但要背叛王莽,劉歆還是有些舉棋不定。

王涉見劉歆猶豫不決,便站起來,怒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只要天上太白星出現,我們就舉兵逼宮。您如果不肯答應,到時刀槍無眼,可怪不得我等不留情面!」

劉歆長嘆一聲,道︰「容老夫再斟酌數日罷,老夫絕不告發你等就是了!」王涉、董忠告辭而去。

九重門早就對國師公劉歆抱有疑心,西門君惠很早之前就責成巨毋霸在國師公府上安插了眾多眼線。劉歆盡心盡力輔佐王莽,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成為九重門的監控重點。大司馬和衛將軍到過國師公府上密議謀反,這個消息很快就通過秘密渠道傳到了辛當那里。

辛當得到羽林衛密報後,便又責成羽林衛在大司馬和衛將軍府邸伏下人手,日夜監視。同時面見王莽,稟告了國師公劉歆、大司馬董忠和衛將軍王涉的異常舉動。

王莽聞言,起初不信,繼而暴怒,最後濁淚長流,癱坐龍椅之上,泣道︰「難道果如叔父之言,劉歆早有異心?朕與劉歆共事數十年,沒想到他居然會背叛朕,如何不叫人傷痛欲絕?」王莽流淚許久,揮手對辛當道︰「傳旨,辛愛卿即刻率羽林衛到國師公劉歆、大司馬董忠和衛將軍王涉府中拿人,將逆賊全家打入天牢,家產抄沒充公!」

辛當想了想,低聲對王莽道︰「陛下,臣有話不知當說不當說!」王莽一揮手,道︰「有什麼好顧慮的,趕緊說吧!」

辛當磕了個頭,道︰「陛下,雖然劉歆、王涉、董忠三人謀反的事有羽林衛眼線的消息,但我們畢竟沒有確鑿證據,現在就捉拿他們只怕有些冒失。不如召他們來宮中議事,設法掩人耳目,乘機拿下。這樣至少有兩個好處,一是可以從他們的表現來判斷他們是否真的謀反,只要反抗便是謀反;二是避免他們召集兵馬與朝廷公開對抗引起混亂!」

王莽嘆了一口氣,道︰「朕急糊涂了,有些草率。還是辛愛卿妥當,就依辛愛卿的意思辦吧!」

辛當親自赴三公九卿府中傳旨,宣眾位大臣上殿議事。王涉、董忠、劉歆等人听說皇上有要事相商,又見朝中大臣盡皆赴會,便依旨趕到未央宮。

劉歆心頭打鼓,卻不敢不應召前往。到了未央宮前,一眼看見那座蟠龍柱,下意識地驚得顫了一下。

蟠龍柱以巨石而成,立于柱基之上,上面雕刻著蟠龍紋飾,蟠龍威風凜凜,栩栩如生,大有飛動升空之感。蟠龍柱靠近頂部的地方裝有雲形板,翹角朝天,更增高聳入雲之勢。柱頂則蹲著一只闢邪,威嚴雄健。

這蟠龍柱劉歆以前並不留意,沒有什麼特殊的印象,今日不知為何,卻覺得如此崢嶸可怖。

三人剛進宮門,便听身後宮門「吱呀」一聲合上了,兩旁擁出數百羽林衛,一個個橫眉豎目,提刀挾盾,大聲喝道︰「逆賊休走!」朝著劉歆、董忠、王涉撲了過來!

大司馬董忠是員武將,見此情形拔出寶劍就想反擊,慌亂中劍未抽出,便被撲到的羽林衛剁成肉醬!

王涉見到這番情形,還想狡辯,卻看見管家向彰身著羽林衛服飾面色陰冷地站在一旁,突然明白一定是向彰出賣了自己,不由得大罵起來︰「姓向的狗東西,我王涉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出賣我?」

向彰嘿嘿一笑,湊在王涉耳邊道︰「逆賊王涉,死到臨頭還敢猖狂!告訴你吧,我是羽林衛安插在你府中的臥底,早就想把你送進大牢了!沒想到你命大,居然都躲了過去。不過,這一次你王涉肯定逃不了,你伏誅之後,你秘室隱藏的那些寶貝就全歸我了!」說完,得意地狂笑起來。

王涉這才明白當年制造偽銀、私招羽林衛為何會被泄露,原來是向彰設計圈套讓自己鑽,想借刀殺人謀取自己的錢財。王涉自知大勢已去,哀嘆一聲,「姓龍的,你這個小人,可真是貪婪陰險!」向彰彈了彈刀鋒,嘿嘿冷笑,「彼此彼此。看在我們主僕一場的份上,今天就賜一個全尸,還不趕緊自裁,莫非等著我動手?」

王涉撥出劍,架在脖子上,死到臨頭猶自不舍身外財寶,又長嘆了一句,「可惜那麼多的奇珍異寶,就要落入姓龍的這個狗東西手中!」然後才揮劍自刎。

劉歆是文官,並未佩劍,再說事出突然,劉歆一時呆立在宮門內,不知所措了。等到羽林衛刀架在脖子上,才情知不免,眼淚長流。羽林衛押下劉歆,投入大牢。

董忠、王涉謀反之事鐵證如山,先後殞命,與此同時,長安城大街小巷也是鐵蹄飛奔,塵土飛揚,一隊隊羽林衛傾巢而出,包圍了劉歆、王涉、董忠府邸!

昔日尊榮人家,此時哭聲震天,劉歆、王涉、董忠三家數百妻兒老小盡皆被押出府邸。辛當也不審問,一揮手,吩咐羽林衛將男男女女數百人全部趕到城外,刨一大坑,盡數活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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