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金鉤來學校時,坐著自己的小轎車。車子到了學校門前,學校門衛以為是教育局領導來檢查工作的,早早地給打開了大門,讓汽車開進了學校。吳金鉤就下了車子,客氣地告訴傳達室的老大爺,他不是教育局的,是學生家長,來找牛老師的。僅管是這樣說,但吳金鉤不凡的風度和豪華的汽車,還是把傳達室老大爺鎮住了。找的人是牛老師,這是學校一個有學問能寫書的人,傳達室老大爺一向很尊重這位老師。傳達室老大爺客氣地把吳金鉤引到了初二年級辦公室。
辦公室門口,南柯夢看到丈夫到來,立即迎了上來。
她正要跟丈夫說學校的事情,吳金鉤用手擋住了她。南柯夢只好跟丈夫走進了辦公室。牛器老師這時候剛回來坐下,看到又有一個人走了進來,便問,「你是?」吳金鉤回答,「我是吳良心的家長,是專門來學校配合老師教育學生的。」
牛器老師便請吳金鉤坐下。
吳金鉤問︰「吳良心在學校干了什麼壞事?我堅快支持學校對他的處理,有需要我們配合的地方,我一定配合。當然,我們也要想一些收拾他的辦法。」
牛老師便講了一些吳良心和劉明明打架的事,以及他和老師頂撞的事。事情已經過去了,現在牛老師說起這話,氣也不象剛才那樣大,說到孩子裝一個流氓的樣子,他的臉上還露出一些笑容。當然,這是諷刺的笑容。
昊金鉤听了,說,「跟同學為了這麼大的一點是打架,是完全錯誤的。頂撞老師,耍流氓,也全完是學校紀律所不容許的。我支持你們學校按校紀對他進行處理。」
牛老師把頭靠在了椅子背上,攤開兩手,「這事叫我為難,本來這兩個學生不是我們學區的,可你也知道,他們是托朋友關系進來的。辦了這事,我沒想要在誰面前落好,可也不能落不是呀。孩子嘴里的道理一套一套的,家長吧,也是這樣。我感到這樣的孩子,我怕是教不了啦。所以請你們另請高明的老師和學校去教他們吧。」
吳金鉤冷靜地看了牛老師一秒鐘後,說︰「牛老師,孩子惹你生氣,我理解。孩子身上的毛病多,是我們以往沒有教育好,我們有責任。但是,孩子已進了咱們學校,現在就是咱們學校的正式學生,你個人說了這幾句氣話,我理解,但我不能把你的氣話當真把孩子領走。那樣做,就等于幫著孩子又一次地違犯了學校的紀律。當然,真到了學校把吳良心開除了,到那時,我們也不能不走了。現在,咱們還是商量怎麼教育孩子的事吧。」
牛老師說︰「我感到我真的教育不了這孩子,他的個性太強了,重小給人寵成這樣,真讓人為難。你說他真要那一天在教室大打出手,傷了別的同學怎麼辦?」
吳金鉤笑著說︰「牛老師,我也知道你是咱們學校業務最強的老師。家長也是奔著這一條把孩子送到你班上的。當然,管理孩子用去了你很多的精力,如果實在精力不夠,你和你們領導談嘛。當然這是以後的事。眼前,我是誠心來和你商量解決今天的這個問題的。你說吧,怎麼樣做,才可以教育吳良心使他以後不再犯同樣的錯誤。」
「我真感到沒有資格教育他們,你看這事……」
「牛老師,你是教育專家,是專門塑造人類靈魂的人,怎麼也能意氣用事呢。在吳良心身上,還沒有看到你使用什麼措施嘛,你怎麼能說你沒法子教育他。真的你采取了措施,學校也采取了措施,還是不起作用,那不是還有工讀學校和少管所嘛。就是到那時,咱們國家也不會沒有辦法教育他們的。那些罪大惡極的戰犯,不也改造好了嗎?你說的教育不了,其實就是你說了句話他們沒听,還頂撞了你。這最多也是沒听從你的口頭教育。你不是還有別的辦法嗎?」
牛老師坐直了。他看了吳金鉤一眼,開始點著一根煙抽了。
吳金鉤搖出煙,請牛老師,牛老師笑著示意,自己有。便點著了煙抽著。
「采取什麼辦法,你大膽地用吧。我支持你。感謝你。」
牛老師說︰「吳良心,在早讀時間為一個本子的小事,找同學打架,報復性地扔別人本子,這是錯誤的。自我膨漲嚴重,影響極壞。為挽回影響,他必須在全班做出檢討。同時還得向劉明明倒歉,人家畢竟是為同學服務的。最後,他這樣突出個人,無非是虛榮心在作怪,想在同學面前顯示自己,我建議給他在最後一排另安排一個座位。」
牛老師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吳金鉤的臉色。預備著他會反對。
不想吳金鉤笑著說,「很對,很對。牛老師不愧是經驗豐富的教師,處理得合情合理。我支持。」
南柯夢一直在旁邊一直听著,她原本指望丈夫來了,給她撐腰,不想丈夫比她還窩囊,人家說什麼,他就答應什麼。要知道丈夫來是這樣的處理問題,她南柯夢也會。根本不用叫丈夫來了。想到這里,南柯夢插話進來,「牛老師,那劉明明這沒有錯了,全是我們心心的錯!」
吳金鉤向妻子喝道,「我們在商量吳良心的處理,你不要插嘴。處理劉明明,那不是我們應該管的。你要再插嘴,你來處理,我就回家了。」
南柯夢立即小聲說︰「我就問一下老師,難道這也不行嗎?」
牛老師說︰「可以。可以。一會你可以看我處理他。」
吳金鉤又問牛老師︰「要不要我也去班里檢討一下我們地教子方面無能的不足,讓同學們引以為戒。」
牛老師︰「這……」
吳金鉤說︰「這是正常的。吳良心的問題,有一部分是出在我們大人身上的。我們應該反省了。」
牛老師說︰「那也好。你除了講這以外,最好也給同學們講一下知識經濟時代的含義。讓他們知道,學習的意義。」
吳金鉤點著頭。他掏出好貓,敬給牛老師一根。牛老師接住了。
劉明明的爸爸劉巴看見這個神態不凡的人物坐著一輛汽車進來,以為自己的兒子跟一個大人物的兒子打了架,是惹下了滔天大禍,心里有點擔心。後來看到老師把吳良心也朝外攆,他開始擔心自己兒子了。等後來,看見了人家很快地和老師說到一起了。這才大膽地上前來說自己兒子的事。
「老師,他兒子把明明的本子扔在地上了,應該賠。」
牛老師說,「對。應賠。「
吳金鉤問,「幾個本子,多少錢?」
劉巴便叫過劉明明來,問了半天,才弄明白,是四個本子,四塊八毛錢。
吳金鉤從衣袋里掏出一張一百元的票子,遞給劉巴,「對不起,我向你們倒歉。不用找零了。本來是我去給你們買本子的,現在麻煩你了。」
劉巴把錢放在了衣袋中。
劉巴問牛老師,「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牛老師說︰「可以,不過還有幾句話,說了你、可以走了。」
劉巴傻呵呵地等著。牛老師從抽屜里取出一張紙,遞給劉巴,「這是劉明明進校時咱們的協議,當時把劉明明做試讀生看的,能跟上課,轉成正式學生。不行,你們另找適合他的學校。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試讀。孩子確實跟不上課。你看,他外語才十四分。數學四十五。語文算最好了,剛六十,物理五十二。這咱情況下,孩子的心理壓力非常大。學習也失去了興趣。他只能在勞動上,在為大家服務上表現一下自己。我也很同情孩子。但我們學校是培養考名牌大學的。不是學雷鋒小組。所以現在我正式通知你,孩子試讀現在結束。你們也沒交學費,雜費。所以你們現在可以領劉明明走了。
劉巴傻眼了。這個老實的農民模樣的漢子,瞪著眼楮半天說不上話來。但有一點他是明白的,這個學校不要他的寶貝兒子了。他紅著臉,走近牛老師,「老師,你可不能這麼把我們明明給攆出校門呀。國家可不許把孩子拒絕于校外呀。」
牛老師笑笑地說︰「他從來就沒有進我們學校,本來就在學校外面。」
「那個姓吳的孩子你為什麼不讓他也走?你這是欺負我們老實,你這是向著有錢有勢的人,你這是歧視差生。」
「他是我們學校的正式學生,戶口在本學區。當然,你發幾句火是可以的。但我要告訴你,這是學校,要保持正常的教學秩序。你再大喊,我不會理你,但別的人會來找你的。」
牛老師還是那麼笑笑的小聲地說著。
劉巴大聲地罵︰「這是狗屁學校,這是狗屁老師。我要到你們學校告你,我要到教育局告你,我要到《西安晚報》投訴你,我要到《華商報》投訴你……你等著吧,記者們會來采訪你的……」
牛老師指著校長辦公室的牌子說︰「那是我們校長,教育局地政府大樓。報社我不熟,幫不上你了,你要去快去,再過一會,他們該下班了。」
劉巴拉著兒子劉明明走下教學樓,一邊走一邊罵,「啥學校,就會要錢,咱們不在這里上了,西安的好學校多的是,只要交錢,那里上不成,離了張屠戶,照樣吃毛豬。」他一邊罵著,一邊走出了校門,並沒有到校長辦公室里去。
看著劉巴走遠了,牛老師苦笑著向吳金鉤說,「你看見了吧。這就是我過的日子。學生淘氣,有時家長也不理解。好的,費一番口舌,還能說得清楚,差一點的,就這樣罵著走了。」
吳金鉤拍著牛老師的肩膀說,「教師的偉大也就在這里。你們是從很小的一點一滴一的事件中顯示自己的偉大的。誰知道這個,只有那些成了才的人,多年以後才明白這個道理。可那時,他的老師在那里呢?」兩個男人的聲音有點低沉,顯然談論這個話題,讓他們心情沉重。
南柯夢莫明其妙。
第三節課,是牛老師的語文課。在這節課上,先用吳良心做檢討。這小子面無表情,只說了自己要打人不對,有流氓習氣。並保證以後不再打架了。然後吳金鉤走上講台,說︰「我也是來做檢討的,我作為吳良心的家長,有錯。那就是吳良心身上的錯誤,跟我有很大關系,在他小的時候,沒有給他更多的關心,僅管我非常愛我的兒子。但我沒有抽出更多的時間來教育他。以後我一定不管多忙,都要每天抽出一個小時,和兒子在一起。讓他感到父愛的溫暖。」吳金鉤的聲音,是那咱渾厚的男中音,很有感染力,下邊的同學們听得如痴如醉。吳金鉤話題一轉,談到當今的知識經濟時代,中國人沒有名牌在國際上的競爭力不強,自己和研究所的同志這幾年如何想盡午方百計地想創出自己的名牌而費
盡心血。又講到這是一個系統的工程,需要幾代人的努力,未來的擔子只能落在同學們的身上,他誠心地希望同學們將來能比他們這一代人強。吳金鉤講了他這幾年獲得的專利,也講了他榮獲政府特殊津貼的事。同學們驚呆了︰原來吳良心的爸爸,是個科學家呀。許多人用眼楮看著這外離他們那麼近的科學家。
下邊的牛老師也感動了。這個人來他們學校,除了那輛車顯示著他不是個一般人外,開始你還看不出他的過人之處。現在,通過他自己的介紹,這才發現了他的魅力,原來他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了不起的精英。
吳金鉤離校的時候,是牛老師送出校門的。許多同學都看見了。吳良心沒有出去,他不知道。這是牛老師給家長禮遇最高的一次。只有他知道,這是文科生對一個理科生的敬意。
吳良心的桌子是三天以後才從學校要回來的。不過,那張桌子沒有擺在原來的位置,而是擺到了教室的最後,孤零零地吳良心和他的桌子成了教室里的特殊角色。這是一種對學生的懲罰。當一個學生囂張過分時,老師會采用這種國法。讓他一個人冷靜地反省一段時間。對于年齡小的人和性格不成熟的人來說,他可能不怕罵,不怕打,可就是忍受不了寂寞。當寂寞在吞食他的心靈時,他會第一次地感受到和同學們在一起是多麼美好呀。這是一種不停課的禁閉。
吳良心剛進城不久,就有了這樣的待遇,他的感受是什麼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