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良心有鬼故事書，這個消息悄悄地在班里流傳來了。首先是幾個坐在後面的，個子大的學習不好的同學來要借著看了。有一天早上第二節課後，杜亮悄悄地走到吳良心身旁，臉上笑的，半天沒有說話。
吳良心感到有人站在自己身邊，抬起頭，看了杜視一眼。
杜亮手里拿著一袋方便面吃著。這小子吃方便面是干吃，先抓著袋子一揉，等里面的面碎了，再把高料撒上去，然後放進些里嚼著，發出很大的聲音。看到吳良心抬頭，杜亮把方便面袋子伸過來，「吃呀不？」
吳良心看了一眼杜亮粗大的冬天已凍爛了的手上有著黑色的疤痕，象是沒洗淨，又象是傷疤，說︰「我媽不讓吃，說是方便面傷胃，沒營養。」
杜亮笑笑，「好吃著呢，又脆又香，吃幾次你就愛吃了。」
吳良心從書包里拿出一個隻果，用刀子削了吃起來。
杜亮又問︰「听說哥們有本鬼故事書？」
吳良心說︰「有呀。」
「能不能借我看看。」
吳良心笑了，「你也能看懂書？」
杜亮模了一下脖子，嘿嘿地笑著說︰「我是看看熱鬧，上課實在沒事干。」
吳良心說︰「那你不會听會課。」
杜亮笑了，「我一點也听不懂。嘿嘿！」
吳良心把那本名字叫《雞皮疙瘩故事》的鬼故事書從書包起取出來，對杜亮說，「你可小心，不能叫老師收了。要收了，你得賠我兩本。」
「沒事，沒事，我夾在語文書的中間看，老師肯定以為我在讀語文呢。」
從杜亮開始，班里有十幾個同學都來向吳良心來借這本書了。這些同學來的時候，一臉的討好和巴結的樣子，小聲地向吳良心陪著笑，然後提出要求，生怕吳良心不借給他們。其實吳良心是會借的，他在農村長大，在農村大家之間借東西是很更平常的事情。那里的人們，經常地互相幫忙。象吳良心爺爺吳病，因為在外地工作，別人幫忙干了他家的活兒，他們家就常以借給別人錢或者是東西來償還人情。
吳良心在班級的地位一下子高了起來。這些看完這本書的同學還書的時候還在問，「真好，這樣的書你還有沒有？」
吳良心驕傲地說︰「當然有了，只不過沒有拿來罷了。等拿來再給你們看。」
回家的路上，吳良心便經常在路邊的小書攤和書店里轉著，希望能再發現類似的書。沒有，真的沒有。路邊上賣的，很多都是那咱網絡愛情小說和玄幻小說武俠小說。吳良心便賣了一大堆，夾在自己的書包里，再有同學要看書時，便把這些書借給他們。
班里突然出現了股看小說的熱潮。牛老師一點也不知道。他仍然得意地在罰著吳良和吳晶晶掃地呢。
掃地本來是同學輪流著掃的。每兩個人一組，負責一天的掃地擦黑板。但如果有了犯錯誤的同學，值日生就不用派了。由犯了錯誤的同學接替。這意思大概是勞動改造的意思。不過牛老師說，是因為犯了錯誤的同學，耽誤了大家的時間，所以要用勞動來補償。掃多少天，完全由老師說了算。有時罰一個星期，有時罰兩個星期。如果表現得好，可以減少掃地的時間，如果干得不好，那就要加罰。吳良心現在的掃地，是加罰的。原因是他上一星期掃了五天地，沒有被評上校級的衛生流動紅旗。其實要連續地評上衛生紅旗是很難的，難在學校不可能經常地把衛生紅旗給一個班級或一個年級。學校有那麼多的班級和年級，得注意平衡。平衡的結果是當你用心地掃地抹桌子時，可能還得不上。當你已經無望了，煩了不想再得這個紅旗時，它又悄悄地在你不知不覺的時候回到了你手中。這正應了那句話，用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人事世事，大多如此，它們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吳良心被罰掃地時，他們班已連續得了三次衛生紅旗了。要再得第四次，全校的衛生紅旗這個月全成他們班的了。那麼其他班以後可能不再會掃地了。這不是吳良心不用心掃，而是他用功的時間太不是時候了。吳良心不知道這外。牛老師沒意識到這個。因為吳良心掃地時，把衛生紅旗丟了，牛老師大為生氣。他開了一個班委會，把所有的干部叫到了自己的房子，讓大家分析沒有得到衛生紅旗是什麼原因。最簡單的原因當然是吳良心沒有用心掃。中國人是最喜歡把問題簡單化的。簡單了大家都不用動腦子。中國的孩子也學會了這個。他們把這些用得出神入化。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呢？小班干部們要求老師懲罰吳良心。讓他再掃一周的地。
第二天早上，牛老師把這一決定宣布了。吳良心听了，沒有言語。當牛老師問他對這一決定有什麼意見時。吳良心說︰「沒意見。」牛老師說︰「什麼叫沒意見呢？你是通意班委會的決定，還是反對班委會的決定？」吳良心說︰「我已經學會掃地了，掃了一周的地，已經習慣了。再掃一周就再掃一周吧。」同學們都笑了，牛老師也笑了。這個又高又大的小子說的是真話。真話讓人感動。他不是不想掃，而是不會掃。現在學會了，當然無所謂了。
為了幫助吳良心把地掃好，牛老師派了班長倪艾來檢查吳良心他們是不是掃得干淨。如果倪艾發現他們沒有掃好，吳良心應立即重掃。倪艾是班長，她拿著班級教室門的鑰匙。每天來得最早。讓她來檢查，是順便的事。反正她要來早。讓倪艾來檢查，牛老師最放心。因為這外女生，不但是班級里長得最漂亮的女生，也是學習最好的女生。大約是家庭條件不錯，她穿得很干淨，衣服也時興合體，讓人看見她，覺得她比一般同學大一點，比社會上的青年又小得多。其實她的年齡在班里是不大不小的。只所以給別人這樣一種印象，是因為她長得是時下正時興的那種青春的小女生模樣。
自從接手這個班級開始，看著學生們的學籍表，牛老師立即就被倪艾的形象和經歷吸引住了。小學六年，她六年都是班長，六年都是三好學生。其中有三次是區級三好，三年是校級三好。再看看這個學生的模樣，也是讓人喜歡的那種美麗而端莊的形象，一雙明亮的眼楮，單眼皮，但清秀，清水臉，秀長的頭發，鮮紅的紅領巾，合身的校服，這一切都讓人覺得這個學生是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又生在一個幸福家庭的幸運兒。牛老師是從農村出來的老師。他不喜歡那種營養不良的頭大脖子細瘦的學生，也不喜歡那種打扮得象個大人一樣的學生。營養不良的學生，讓牛老師聯想到了自己並不太幸福的童年。說實話，人們都以為貧窮出才子，不是的，貧窮的條件下，多少人墮落了。能成才的畢竟是少數。牛老師就是這小數中的幸運兒。那咱扮得得象上大人的孩子，多是家里寵愛過份，自我過于強烈的學生。他們不會成才的。在學生時代，硬要干大人的事情，明明是個孩子，可硬要跟大人對立，這能有好的結果嗎？不在花期開花的花，叫花妖，不在該做某事的年齡段做某事，不能叫人妖，那肯定是人怪。教書多年，現在牛老師也算是經驗豐富的老師了。對學生他單從面貌上，也能發現學習好的和學習壞的學生。那些學習好的學生，面貌上有一點呆氣，眼光沉著，表情常是那種嚴肅的模樣。眉宇之間有點凝重。這是長期思考留下的印記。相反的那些眼楮又大又亮的學生，那叫露光，聰明外泄，將來是成不了才的。他們很難過早戀這一關。倪艾這學生，面相雍容華貴，將來一定不是個平常的人。可她的眼楮，那雙丹鳳眼有點高，眉宇之間有一點英氣，或者叫刁氣。正因為這一點，牛老師在剛一開學的時候，指定班長時，曾猶豫了一下，「是不是該指定這個有點刁蠻的女生呢？」小學和初中，女生當干部的太多了，男生少。這主要是由于女生心理成熟早，她們在老師同學面前表現出一種少見的成熟，一種熱愛學習，肯用功，听課懂事的特點。而男生呢，要麼偏科，要麼過份喜歡某一門課，把其他的課程丟在一邊，要麼是逆反心理太強，容易和老師鬧對立。最後牛老師還是指定了倪艾當班長。「這又不是正式選取的，先干一段時間再看，現在又不是正式選取呢。」牛老師用這一條理由說服了自己。倪艾真的一當上班長，立即用她的實力回答了她到底能不能成為一個合格班長的問題。她是勝任的，沒有人比她更合適了。她是和藹的，又是堅持原則的，同學們喜歡她又有點怕她。喜歡她是因為她對每個人一視同仁，又善于幫助別人。害怕她是因為她對別人的錯，毫不客氣地要求你改正。因為別人有什麼問題，她早已直接地給你指出來了，所以她再給老師匯報時，便沒有打小報告的嫌疑。現在讓她來負責檢查吳良心的掃地，牛老師也考慮到她是女生，又是漂亮的女生，為人處事又很和氣，又能堅持原則。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對付吳良心這樣的又高又大的怪物。要是一個男生和他沖突起來，弄不好會動手，別人的自然會吃虧。當然，班干部們見到這樣的龐然大物，心里自然有三分怯，不敢面對面地和吳良心堅持。
牛老師安派了倪艾來檢查吳良心掃地，心里還是不太放心。他又把倪艾叫到辦公室，說明了罰吳良心的意義。「這個學生家庭條件好，他父親是咱們省的一個科學家，又辦有廠子，從小在爺爺和女乃女乃身邊長大，受到的寵愛過多了，所以變成了現在這樣沒有王法的樣子。對于這樣的同學，咱們要幫助他，讓他學會自己動手的習慣。他目前已經改了許多，現在我們就是要再拉他一把，讓他徹底地變成一個好學生。班干部里面，我覺得你最合適，你講原則，又進靈活性。記著，他沒有掃好，你要客氣而有禮貌地給他指出來，讓他改正，態度要好，不能訓斥，更不能和他直接發生沖突。你能做到嗎？」
倪艾點著頭，笑笑地說︰「我知道，老師。你放心，我不會跟他硬頂的。」
為了讓吳良心能更听倪艾的話，牛老師又在班級里講︰「這是給吳良心同學的最後一次機會。他要是能痛改前非，我們歡迎，如果還是不改，繼續上網，打掃衛生不認真，我們就要通知他的家長，給他轉學。不是說我們學校不好嗎？不是說我產學校收費貴了嗎？那麼到時候，就讓他看看，那一個學校，那一個班級會要他這樣的學生。」
這一番講話，給吳良心給大的刺激。他是清楚地知道他進這個學校的艱難的。母親忙碌地求這個，尋那個，他也是看見了的。父親來學校，無條件地站在老師的立場上，在吳良心看來，這是父親無能可憐的表現。父親，這個在鄉下無人不知的著名人物，在城里竟是這樣的可憐。如果這個學校不要他，父親大概是再也不能給他尋一個新的學校了。這件事，他不能給家里人說，弄不好他們會罵他，打他。對爸爸和媽媽，吳良心覺得很陌生，一點不象爺爺女乃女乃那麼熟悉和親切。
吳良心決心要自己來解決這個問題。為此，他把上學的時間提前了半個小時。把鬧鐘調得比以前上學早了半個小時。當鬧鐘一響父母還在睡覺，吳良心就起來了，穿上衣服，顧不得吃早點，坐上早晨最早的一班車來到學校。當學校的大門一開，他就來到教室。放下書包，他就看見倪艾在開教室的門了。吳良心感到心理平衡多了。監視他的人和他一樣地來得這麼早。哈哈，監視別人也不是好活呀。也要吃這麼大的苦！
吳良心拿著掃帚開始掃地。他掃得很快，希望很快地掃淨。
塵土飛揚起來。
倪艾喊︰「要灑些水，不能這樣掃，你
這是給灰塵搬家呀。」
吳良心掃興地放下掃帚，去打水。他心里在笑倪艾，「這個黃毛班長，這會跟本沒有人看見，掃快一些，別人根本不知道是怎樣掃的。死心眼！」
打來了水，吳良心把手伸在水里，向教室里灑著。這時吳晶晶來了。這個丫頭，頭沒有梳，亂七八糟的，書包不是背著，而是象黃繼光一樣地抱在懷里。走進教室，她把書包扔在桌子上，用手揉著眼楮。
吳良心喊︰「我都把水灑了，你快開始掃！」
吳晶晶說︰「讓人歇一會兒，我頭正痛呢。」
吳良心灑完水，只好自己掃起來。遇著了這樣的一個女生，真倒霉！總不能跟她一邊罵著一邊掃地呀。
倪艾拿起掃帚幫著掃了起來。吳良心掃兩組，倪艾掃兩組。
看得出倪艾掃地很熟練，一副輕車熟道的樣子。她一手挪用著凳子，一手揮動掃帚，一點不顯得吃力。
吳晶晶說︰「班長，你好好替我掃吧，我一會請你吃早點。」
「還是你自己吃吧，看你都吃成了一個胖丫頭了。今天吃，明天再減肥吧！」
吳良心高興地喊︰「吃，吃，再你該把你送屠宰場了。」
「你媽才送屠宰場呢！」
吳良心生氣地直起腰來，瞪著眼楮，作出在打吳晶晶的樣子。吳晶晶挺著胸脯，沖著吳良心說︰「打呀，打，你敢打一下，我叫人廢了你。」
倪艾說︰「你們快掃吧。再吵架，我告訴老師去。」
吳良心氣得扔掉了掃帚。吳晶晶也噘著嘴死氣白賴地年走開了。
倪艾一個人拿著掃帚掃著。掃完了，她又去倒拉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