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一頭的南柯夢終于明白了，老師在放假的時候打電話給她，可能是兒子出了什麼事情。于是，她就在電話中問︰「我們家心心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你告訴我，他怎麼了？」牛老師告訴她，沒什麼事，只是在假期想起他們兩口子不在家，才打一個電話，問問吳良心一個人在家是怎麼過的。
這顯然不是一個理由。南柯夢一听就不對。那麼多的學生，你誰都想不起來，怎麼專想起了吳良心。我們在外面已經很長時間了，老師也沒有打過什麼電話，現在怎麼一下子想了起來？
女人憑直覺一下子就感到了有什麼事情。再說，老師打電話給家長，從來都是有事了才打，要是沒事，就是學生評上省級「三好學生」老師也不會告訴家長的。南柯夢在那一頭一直追問著，牛老師閃爍其詞。並說老師不說，他們馬上就會從療養院回城里來，要看一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
這讓牛老師很為難，是告訴南柯夢呢，還是不告訴她。不千告訴她，她肯定會著急，但告訴了她，可能她很快就會和吳金鉤一起結束療養回來。最後，牛老師想，還是告訴她好吧。現在同學們見了吳良心和倪艾在一起，而且時間不短了，如果說倪艾不見了，很可能吳良心也不見了。這件事可能就是兩個孩子的出走，而不是一個孩子。剛才給吳良心打電話，家里邊沒有人接，讓牛老師有一個不好的預感，很可能他們倆人根本沒有在吳良心的家里。想來想去，牛老師最後還是決定告訴南柯夢，說是有一個女生倪艾不見了，有同學講見她和吳良心經常在一起，現在想問一下吳良心，最近見沒見到過倪艾，可是電話打到吳家，卻沒人接，所以才先打電話問一下吳良心的家長，看什麼時候和吳良心聯系過。當然，牛老師也說了，他馬上準備去一趟吳家，找一下吳良心。
電話的那一頭的南柯夢一听是倪艾，也著急了，羅索著說倪艾可是個听話的孩子，怎麼會不跟家長打招呼人就不見呢，是不是跑丟了，是不是在街上坐車出了麻煩。那孩子經常去他們家，可吳良心是個老實的孩子，一見女孩子就紅臉，不會跟倪艾混一起的。還說倪艾經常到吳家去，都是倪艾的母親拉扯的，硬讓兩個孩子在一志互相幫助，孩子們什麼也不懂，兩個人的性格也不太合得來，在一起根本沒有多少話講。講老師放心，倪艾不見跟吳良心一點關系也沒有。
這又是一個典型的溺愛孩子的母親，她總愛把自己的孩子想象成一個很小的很弱的小孩子，好象別人都是壞人，都在欺負她的孩子，而她——孩子的母親，很義無反顧地出來保護她的孩子。明明有同學見這兩個孩子一塊在網吧，可當母親的硬說不會。別人親眼所見，在她看來那只可能是一種誣蔑。護短，護到不顧事實的程度。牛老師在學校的時間太長了，這樣的家長也看多了。他能怎麼樣，如果他也跟著說吳良心的缺點，那麼南柯夢也可能和他也吵了起來。
牛老師告訴南夢夢，目前他知道的事情，也就這麼一點。有什麼問題，等他從吳家回來以後再和南柯夢聯系。
放下了電話，牛老師看了花想容一眼。坐在一邊的花想容的臉早已經氣歪了。南柯夢說的話她全听到了。這是什麼話？這是什麼話。一個當母親怎麼能這樣說別人。天下只有男流氓勾引女孩子，那有女孩子去上門主動的。這件事，在花想容看來，一定是吳家的那個破孩子，學習上搞不上去，又有一點公子哥們習氣，閑得沒事，才招惹她們家倪艾的。這種事情，女孩子才是受害者，是弱點，相反，男人才是罪魁禍首，應該受到懲罰。可南柯夢硬是把黑的說成白了，反倒說是倪艾勾引壞了吳良心，真是豈有此理。天下也有這樣蠻不講理的女人。以為自己嫁了一個科學家，就敢明著欺負人。氣急敗壞的花想容，一把拉住了牛老師說︰「牛老師，你說，我們艾艾出這樣的事，是不是吳家的那個孩子惹出來的，他學習不好，剛從鄉下來，可是你做主讓我們家倪艾去幫助他的。現在倒好，那壞小子倒把我們的艾艾給拐跑了帶壞了，你說，你說這事該怎麼辦？」
這話一下子打到了牛老師的短處，他是上一個世紀過來的人。當他們小的時候，學雷鋒可真在學雷鋒，從沒有想過學雷鋒捎帶泡妞。當然他更沒有想到，倪艾這孩子也太經不起考驗了。讓你去幫助他，教育他，可你倒給拉下水了。你的工作對象是什麼人，一個學習不好的剛從鄉下來的孩子。現在倒好，讓你幫助的人，沒有幫助過來，倒把你自個兒給搭進去。這是什麼世道。雷鋒不能學了。外面不能學，听說有人把一給車撞倒的老太太送醫院，結果給人家當成撞人的人抓了起來。理由也很簡單，不是你撞的人，你著的那一門子急。學校本來是在圍牆中圍著的，只說會純潔一點。現在一看也不行了。牛老師好心地想讓一個女生幫助一個男生，不想倒讓差的學生把好的學生給反教育過去了。法律條文把每一個人的權利和義務都搞得清清楚楚，使每一個人都把自己的注意放到保護自己的利益上了。同時也就誘發了人的自私自利。許多好事，沒有人敢做了。因為只要誰敢首倡，將來可能要負很大的責任。
西衛中學，現在已經不讓學生提前到校了。原因是學生倒校以後，教師都在睡午覺，這一段學生根本沒有人管，如果出了問題，將會給追究法律責任的。看著來的早的同學，都站在校門口，在太陽下等著進校門，小臉上全是汗水，牛老師曾經心里很是不忍。曾想向學校建議，讓學生進來。現在一看，沒建議是好的，如果出了事，還不知道會鬧成什麼樣子。
社會變了，人的觀念也得變，誰在是不變，誰非得吃虧不可。牛老師現在給花想容問得啞口無言。這不是他不能言善辯，而是在這件事情上，他真是有現任的。當初讓倪艾幫助吳良心學習的時候，他牛老師就應該想到兩個正當青春年少的孩子，可能產生感情。當然這只是一面。從反面來說，如果兩個孩子沒有這一方面的需要，接觸再多也不可能出事。如果他們都有了這方面的需要，還比較強烈，就是牛老師禁也禁不了。
想到這里，牛老師滿面堆笑地對花想容說︰「倪艾媽媽，你的心情我理解，女兒不見了，你心里生氣，我完全理解。我也是做父母的，也有子女。心情跟你一樣。你想想，倪艾是我的得意門生，學習尖子，優秀干部，我怎麼會有心去害她。當然，也怪我粗心，事前沒有想到這一層。如果知道後邊會出這樣的事，不要說讓倪艾去輔導吳良心，我就不會讓吳良心插到我的班上來。因為他一來，真的鬧出了許多事情。和同學打架，曾經讓我很頭痛。現在事情到了這一步，我看咱們還的抓緊時間尋找小倪艾吧。至于責任，尋到人之後你再追究我不遲。我看這樣，我先去吳良心家里一趟，看看他是怎麼回事，然後再跟你聯系。你看這樣安排是不是恰當？」
花想容想了一下，也覺得牛老師說的是對的。特別是牛老師和她掏心窩子說的這些話，絕對是真的。無論從那個方面來看，牛老師都沒有必要害一下倪艾。倪艾的市級省級三好學生優秀干部的指標，都是牛老師硬爭取來的。往上報的材料，也全是牛老師親自寫的。別人寫的他還不太放心。還有孩子平常學習上有問題了，也是全來問牛老師的。不單是牛老師教的語文，有時問到數學，物理，英語，牛老師也是用心的為孩子解答。別的老師，對學生不會的地方，課堂上不好好教，下去以後弄一個補習班，再拉幾個老師來一塊上課，結果就要收錢，其實說白了就是在校內再弄出來一個學校，可牛老師從來也不這樣做。這些事學生們僅管小，可也看得明明白白，回了家就跟父母嘮叨這些事。家長們表現上不說，可都有在心里夸著牛老師是一個好老師，是一個頗具古風的老教師。
事情到了這一步上，也不能太責怪牛老師。當初他也是為班級好，總想把一個差生改造過來。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得這樣嚴重。目前確實不應該提這些事情，大家都幫著尋找孩子才是正事。要真的鬧了起來，對尋找孩子很不利。
正當牛老師要去吳良心家看一看情況時，校長來了。這是一個胖胖的中年人。大大的眼楮，寬寬的額頭。一看就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他的聰明，全表現出膽小上。無論做什麼事，他都是要考慮一下，再征求一下別的人的意見。總是怕那里不太周到，將來出了漏子。
當一听到傳達室李師打電話，說有家長找到學校來了時，他吃了一驚︰又是一個麻煩事來了。這幾年學校不順，他的脾氣也小得多了。那些地方不順呢？首先是廠里拔的錢越來越少了。他要承擔起養活學校這些教師的責任。這可是個大難題。有什麼辦法，只能收學生的錢了。可收廠子里的職工錢，要是前幾年沒有一點事。那時候他們任務是滿的，稍稍一加班，什麼錢也出來了。可是現在不同了。廠子里常常是半年有活，半年沒有活干。工資和獎金也少得可憐了。以前日子好過時，辦的服務公司，還有一些附屬的小廠，現在日子就更難過了。他們的子女也算廠里的職工。他們的子女也學可真成了一大問題。
其次麻的是社會媒體怎麼老把教育界當靶子。一有一點風吹草動，記者們全跑來了。在收費上廠辦學校不能和公辦學校一樣。可記者們把目光盯在了學校的糾紛上。什麼兩個學生打架了，老師和家長發生糾紛了，老師把學生動了一下了。這些事情，真不好處理。要擺平，非得送禮不可。可學校的錢，從家長那好不容易收來的錢，不能這樣花出去。這就讓他很為難。一個單位只要獨立核算，花錢就成了一個難題。你這樣花了，會惹來職工的極大不滿。
不過有一條，校長明白，學校要生存，必須質量在高。有了高的質量，才能吸引社會上的人來報名。在這些人中，有一個好的學生才能進來。而提高質量的核心，就是留住一大批有本領的老師。因此，校長常常稱自己是維持會長。見誰都回話，都說好話，因為他最好誰也不能得罪。教學骨干不能得罪。如果他們生了氣，就會跳槽。學生也不能得罪，他們是衣食父母，沒了生源，學校可怎麼辦下去。家長不能得罪惡，他們不滿意，就不會送學生來。廠里不能得罪，因為他們可以任你也可以免你。教育局不能得罪，听說以後的廠辦學校全在交社會上了。
唉，難啊。
正因為難，人家才讓他當校長。要是不難，這個位子好歹也算一個處級，廠子里瞅著這個位子的人怕多了。
不過今天來到學校，情況比校長預計的好得多。校長想，他一來，可能就會跟一個家長抱住雙腿，哭著鬧著讓還她的女兒來。當然也可能來的是一個男人，一言不發，而是要跟學校打官司。這官司沒法打，就是學校和教師沒有一點責任，按照扶弱原責，學校免不了要補他們一點尋人的費用。
沒事不要惹事。這是校長的做人原則。一看沒有人鬧，校長就悄悄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在那里，他拿出報紙看了一下，也沒有什麼新的消息。又打開辦公室的電腦，看了一下網上的新聞，也沒有什麼值得看的。沒有事，校長就坐在那里，拿出教育局以前發的文件在椅子上看著。這其實可以看，也可以不看。說看，是希望研究出新的見解，新的意思來，說不用看，是已經看過多少次了，看也是白費時間。
听到有腳步聲。校長從窗子往外看了一眼，那個家長和牛老師已經出去了。不錯，看見兩個人一邊走著，一邊還說著什麼。這證明兩人的關系還沒有鬧破裂。牛老師也是，這麼大年齡了，怎麼遇上了這樣的事。
班上的一個女生不見了，不知道是什麼回事。但總是有原因的。是老師批評了，學生承受不了離家出走了？還是家長打罵孩子，孩子生氣走了。如果是後者最好，那樣學校基本沒有什麼責任，牛老師也沒有什麼？要是某位老位打罵了學生，那可有大麻煩了。當然，別
的可能也是有的，如學生出去玩了，或是到親戚朋友家里去了，或是見網友去了……但不管什麼事，現在他們沒有來找我，最好不好出去。這種事情，誰攤上了誰都怕，沒事去惹事情，那不是傻是什麼？校長笑了，坐了下來，繼續看自己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