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大了,倪子布管的就多了。因為上幼兒園要接送,上小學也要接送,這些都算是體力活。體力活當然要男的來干,因為男人的體力好。同樣是上班,男人回家以後,還顯示不出來很累的樣子,而女人也就不行了。接送孩子也一樣。要用自行車帶著孩子,要過十字路口,要在幼兒園門口等,要在家里把女兒捉起來,哄到該去的地方。這樣的事情男人比較適合。
倪子布沒有說什麼,也就把這些責任承擔了起來。他是一個能吃苦的人,原來在農村什麼事都干過。象什麼背東西,砍柴,擔水,那可都是真正的體力活。現在到了城里,所干的體力活,在他看來都不能算是體力活。象什麼倒拉圾,那就是用一個小袋子提著一點拉圾,到幾百米以處的地方,扔到拉圾台上。這在城里人看來,算是體力活了。在倪子布看來,這就跟玩一樣,也算是吃完飯的一次散步吧。
送孩子上學,有天楮的時候,熱得人受不了。天下的時候,一身的泥和水,弄不好要淋雨,別人以為這是苦差事,可倪子布以為不是。一邊走,一邊和女兒說著話,一邊看著街頭的人來人往,看著賣東西的人,看著走的人,大家穿得新鮮漂亮,這其實也是一種享受。最差是倪子布以為這是一種享受。
倪子布是一個隨和的人,一個脾氣很好的人。在別人面前,他永遠是笑呵呵的。不管別人說什麼,他都會用笑臉相迎。這不是因為他沒有能力,而是在農村生活的時間長了,和周圍的人熟了,習慣于和大家保持一種和諧的關系。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很放松也很愉快。相反,不和別人交流,見到誰都板著臉,他倒不太習慣。和女兒在一起,他的這種特點,表現得更回明顯了。
女兒僅管是小孩,可是對人們對她的好和壞看得清清楚楚。
父親對她親切,她的膽子就大了。比如,父女倆在路上走著,不論她說起幼兒園的什麼事,父親都會哈哈大笑,她也就跟著咯咯地笑著。有時還會撒一下嬌。在後邊坐的好好的,有時就要求父親把她放在前邊,這樣,她可以先看到路上的人,看到更多的東西。遇到不懂的東西,她就會擰過頭來,一個一個地問父親。父親也會耐心地一個一個地解答。有些解答是對的,跟老師的一樣,有的就不一樣,或是瞎說。這很象是一個開玩笑,一個幽默,這更讓倪艾高興了。
小小的人兒,會學著老師的口氣,一點也不客氣地糾正父親的錯誤。
這情形讓做父親的更加高興。在這里他看到了女兒的聰明。說實話,現在的孩子們可真是可怕。她們從電視上,從書本上,從大人那里,接受了許多的東西。在這一點上以前的孩子們是不能相比的。
女兒會的東西縫紉機倪子布多。倪子布到現在為止,有些城里人用的東西和玩意,他也不太明白。特別是女人用的化妝品之類的。可她的女兒全都明白,一個個說得清楚道得明白。
父女在路上的熱情,回到家里也沒有過去。在家里,倪艾纏著父親要求講這講那的時候,倪子布當然是用心地為孩子講解了。
坐在傍邊的花想容看不順眼了。這也許是無意之間產生的,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在她的情感世界中,丈夫是一個外地人,一個農民出身的人,一個對城里的東西並不太懂的人,可他還要在家里充老大,充明白,給他們的女兒講那些並不太明白的道理,這太可笑了。有的明顯地錯了。
花想容毫不客氣地指責著丈夫,「你不要胡說了,你不懂。」然後再向女兒說,「你不要听你爸爸胡說,他一個土農民根本就不懂!」
正在高高興興地听著爸爸講話的倪艾臉上是一副不懂的樣子,用一雙大眼楮不解地看著母親,又看看父親。最後,她在母親的眼楮中看出了毫不畏懼的神氣。在爸爸的眼楮里,看到的是委屈和尷尬。小姑娘明白了,這個家里是母親說了算,而爸爸和她一樣得听她的話,僅管她比較喜歡爸爸,爸爸也對她很好。
于是,當爸爸和女兒以後在一起時,女兒竟然敢大聲地頂撞起爸爸來了。
爸爸說︰「艾艾,寫字進要坐起來,你的頭離本子太近了,將來會把眼楮看壞的,要是成了近視眼,那可怎麼得了。」
女兒毫不客氣地說︰「你別亂喊,影響我寫作業。要是一會寫不完,媽媽回來會罵我的,你也會挨一頓罵。」做爸爸只好笑了,「那是我心痛你媽,不願惹她生氣,故意不理她,不是爸爸怕媽媽。」
女兒抓住了這句話,接下去問︰「爸爸,你心痛媽媽不惹她生氣,所以你不理她,可她一直罵你,她怎麼不心痛你呢?」
童言無忌,小小孩子說出的話讓爸爸沒有辦法回答。是呀,當花想容指責倪子布的時候,可能根本就沒有考慮倪子布的心情和他的承受能力,而是由著性子說個痛快。同樣是人,男女思考的就是不一樣。
倪子布只好對女兒講,「爸爸是男人,男人要讓著女人,唉,說這個你也不懂,將來你大了,這些道理你也就明白了,現在跟你說,你也不會明白。我還是不要跟你說這些好了,我要去做飯了。」
倪子布要走,可女兒還跟在後邊講,「爸爸,那我是女人,你以後可也要讓著我吧。」
倪子布笑了,「你還是個孩子,當然爸爸也痛你。乖,你好好寫作業去,頭不要離本子太近,听話啊。」
這大概是女兒第一次在爸爸的面前撒嬌。以後的日子,每當只有爸爸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這樣的嬌滴滴的。
花想容對這些看不慣。她認為,對孩子要嚴肅,不能這麼嬉皮笑臉的。一個人不嚴肅,是什麼事也干不成了。傻子笑多,母豬尿多。象倪子布這樣的嬌慣孩子,是不會把孩子教育好的。
在沒有人的時候,花想容開始教育倪子布了,「你這樣不行,怎麼能順著女兒的性子來呢,小的時候不管,將來大了想管也遲了。你看你,沒一點架子,在同事面前,跟人隨便地開玩笑,人家說再難听的話你也不惱。有時罵到了我,你也是那樣,這那象一個男子漢的樣子。回到家里,在女兒的面前,你也是這樣,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真象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這樣,你的威信全倒了。」
倪子布以為,在單位,同事們開玩笑呢。都是工人嘛,文化程度低,開玩笑就那兩口粗話,別的他們也不會呢。再說了,人家開玩笑,一見咱打招呼,那是看得起咱,有的人人家還不願意理呢。同事跟你好心好意地開玩笑,你能跟人家翻臉嗎?還有,和女兒一起,時間也不多。現在的孩子少,小孩子沒有玩的人,只好跟大人在一起了。孩子愛和大人說話,那是好事,怎麼能跟孩子也板著臉呢。要是天天見孩子就訓,那樣一家人不就成為了仇人了嗎?
可他不能跟妻子說這樣的道理。你不說,她也就是隨便一說,一會就過去了。你要是跟她爭論起來,她一定生氣,弄不好要幾天不理你,說不定因此還會兩人鬧矛盾,冷點,最後不知道要怎麼樣來收拾呢。
這個他很有經驗。于是,倪子布說︰「你說的很對,我有時也想這樣,可你知道,我這個人的性格就是這樣,從小到大,都是在姐姐和媽媽關心呵護下長大的。不會給人翻臉,也不會跟人擺回子,一後我听你的就是了。」
這樣,花想容真的不生氣了。家庭的船,又在她的指導下前進了,她很高興。
花想容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她是一個女人,卻以為自己的智力是絕對的一流的。她在廠里,因為年輕,因為漂亮,成了眾人關注的中心。特別是遇到了一個在廠里說一不二的師傅,所有的人,包括領導,看在她師傅的面子上,對花想容也是客氣有加。這就使她形成了一個自己了不起與眾不同的感覺。因為是眾人關注的中心,所以她對打扮,對衣著當然是很在乎了的。因為與眾不同的打扮,她因此更在眾人中間突出了。
上了幾年學,特別是參了自考,她以認識了一些外地的同學這更顯示出她的出身優越。那些外地來的同學,一听她是省會城市的學生,對她自然客氣了許多。因為大這想從她這里打听出一些關于考試的小道消息。任課的老師也好象對她禮遇有加。在課間休息的時候,老師和同學們閑談,目光在花想容的身上停留的時間也好象長一些。人啊,對新奇的也就是漂亮的東西總是很關注的。花想容是一個幸運的人,她總是能遇到這些對她好象很關心的人們。
有人說漂亮是漂亮女人的通行證。這話一點也不假。
這種很美好的感覺一直跟著花想容。
回到家里,她也覺得自己是了不起的。丈夫是平常的。現在也看不出他將來有多大的前途和發展。他的姐夫年齡好象也大了。說過的要幫他們的幾個承諾現在也沒有實現。花想容覺得這簡直是吹牛。
每當想起這些,她就用玩笑的口氣說︰「你姐夫就會吹牛。你們那里的人,都是吹牛的老手。西安的女乃牛為什麼不下女乃,全是給你們吹的。」
倪子布听了也不生氣。吹就吹吧。求人辦事可不是自己辦事,那能說辦就辦了。就是自己辦,不也得等一個合適的時間才能辦嗎?
婚後的日子有丈夫做飯帶孩子,送孩子,花想容又要參加學習,還要上班,生活過得充實,日子也就飛快地過去了。等畢業出來,她原以為很快地能弄個一官半職,可是公司並沒有把她這個大學生當回事。除了給漲了一級工資外,再也沒有什麼動靜,好象她是一個普通的工人一樣。可是她實在不是一個平常的工人,她現在也是大學生了。可為什麼公司就不用呢,最差也應該給她調一個輕松的工作吧。
花想容消覺了一段時間。
在這一段時間里,她的主要任務變成了專門輔導孩子的作業。跟她思想感表一致的幾個女人和男人,他們常在一起談天,發牢騷,竟不約而同地得出一個結論,人過了三十今輩子就算完了,希望只能寄托在孩子身上。後半輩子只能靠孩子了,現在只有把孩子抓緊,將來有了出息,那才是最有意義的事。
于是有人請家教了,有人送孩子去學習彈鋼琴了。花想容讓女兒去學書法,跟一個在本市相當有名的書法家學習書法。
這是一個年齡人,好象出過國,在日本辦過書展,可是在國內的書畫市場上他的作品就是沒有人要,也賣不上好價。于是這個書法家,這個青年的書法家,一轉身就變成了書法教育家,專門地搞起了書法教育。開了一個班,收了許多大小不一的孩子,教他們學習寫字。因為這一項,他一下子成了本市有名的名人之一。
倪艾在學習書法之外,主要還是要把學習搞好。因為從小就訓練過,花想容也抓得緊,所以這個孩子明顯地比別的孩子學習好,很好東西她早已經會了,根本不要老師在那一點一點地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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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小時候,她長得胖,也黑,可是越長大她竟然越變得白了起來。小眼楮也變大了,小嘴巴也會講話了,一頭黑發,顯得很是出眾。她一進幼兒園,老師就喜歡,後來一上小學,老師更加喜歡,一下子就成了班長。
學習上也好。因為是班長,很受老師喜歡,所以倪艾也愛上學,也愛學習,以前寫字,都是要花想容教,現在,她自己就乖乖地去學習了,根本不要家長督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