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老三低頭灰失失的樣子,朱小軍開始埋怨了,「我說老三,這事情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在那樣搞,那樣搞很麻煩,也許很然危險,你就是不听。現在遇見這個娘們,麻煩事來了吧。你說怎麼辦?」
老三現在不說話了,他只顧吃著菜,喝著酒,好象這事跟他沒有一點關系一樣。
朱小軍接著說,「也是你們那個看門的多事,為了臭表功顯能,這下倒好,惹了不該惹的人,踫上馬蜂窩了吧。人家來買房,說兩句不是,那很正常,彈嫌是買主,解釋一下就行,發什麼凶?你們農民呀,就是這樣沒水平。以為別人說一下不好,所以人都不會來買了吧。真是沒水平。就是這樣的人,你和他還是哥們,寵得他跟個人物一樣。真是的,不明白你。」
老三給朱小軍倒了一杯酒,然後再給自己倒上,一口喝了,說︰「小軍呀,這事你和我一樣,都有份,你那邊不好受,你以為我就舒服嗎?象個男人,別遇見一件事,就跟個老娘們一樣,嘮叨個沒完,你不煩,別人還煩呢,行了,行了,先喝酒,先喝酒。」
朱小軍端起酒來,一口倒下去。
「媽的,今天這酒味怎麼這麼怪,這麼苦,象是過期的酒一樣。服務員,服務員,過來過來,你們這酒是不是不對?是不是把過期的酒給我們了?」朱小軍生氣了,大聲地對著服務員吼叫著。
過來一個臉盤子象燒餅一樣的女服務員,操著醋溜的普通話說,「先生,怎麼了?你說的什麼話喲,我們怎麼會有過期的酒。」
朱小軍說︰「不是過期的酒怎麼會這麼苦,倒出來跟黑湯一樣,沒有多少泡沫,我們可是常來你們飯店的,這樣,我會向你們老板投訴你的,當心你的飯碗。」
服務員垂下眼償還,不看朱小軍了,「我只管站菜送酒,是什麼酒我不管,菜怎麼炒的我也不管。你要找老板,我給你喊他來。」
于是女服務員大喊,「老板,老板,有人要找你。」
周圍許多人都轉過頭來看著朱小軍和老三這一桌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老板出來了。這是一個個子很高也很胖的中年人。一臉的橫肉,看樣子是一個經常休育煆煉後停下來,才發胖的那種人。他來到這一桌子,用一種不以為然的樣子,看著朱小軍沒有理,然後轉身向老三笑著點頭打招呼。
老板問老三,「老三,這是怎麼了?」
老三一只手在嘴里掏著牙上鑽進去的菜葉子,一手端著自己的酒杯喝著,只把嘴巴向朱小軍那邊伸了伸,意思是朱小軍的事,跟他老三沒有關系。
老板笑笑地問朱小軍,「咋了?大呼小叫的。」
朱小軍說,「老板,你來了正好,你看看,你看看,你們的服務員給我送的是什麼酒,過期的酒,你嘗嘗,你嘗嘗,味道變成啥子了,這能喝嗎?我們可是常來你們這個酒店,是常客,怎麼能這麼弄呢?」
老板回頭對服務員,「你這娃,剛來的不懂事,咋能給客人送陳酒呢,你不知道啤酒要送新的嗎?」
服務員說,「我送的是今天早來酒廠送來的酒,可他硬說是陳的,我有什麼辦法。」
老板從桌子上取出剛才打開的啤酒瓶蓋,看了上面打的字,又在瓶身上看了半天,對朱小軍說,「這是新酒,昨天出廠的。你看看,這是瓶蓋上的標志,不有瓶身上打的字,你看看,你看看……」
朱小軍半天反不上來一句話。瓶口上打的字,明明白白是昨天的日子。
飯店的老板用手拍了一下朱小軍的肩膀說,「兄弟,跟你說實話吧,我這個飯店,不算大,可在西安還有點名氣,從來沒有買過別人的酒,都是酒廠車直接給送過來的。一天來兩回,晚上把買不了的拉走,明天再給我換新的來。我這里是代銷,買了多少給他們多少錢。幾個酒廠都搶著送哩。明白不?」
老三本來頭扭在一邊,听到酒店老板的話,伸手豎了一個大拇指,然後又去掏嘴巴里的菜葉子去了。
老板走到老三的面前,說,「老三呀,這個兄弟沒有喝高吧?」
老三說,「球,才喝幾杯,高啥哩高?拿啥高哩。」
老板說,「那就好,那就好,沒喝高就好。要高了,樓上有房間,先去睡一會,緩過勁來了,我再陪你們喝幾杯。」
老三得意洋洋地說,「你忙你的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們。」
老板一邊往回走一邊說,「要啥就說啊,咱這啥都有。」老三很不耐煩地向著老板擺著手,意思是啥都有了。
老板走了,老三對朱小軍說,「算了,咱們開個包房去吧。在這里你一喊叫,大家都往這里看,我都不好意思了。」
朱小軍點著頭,可他的嘴里還是硬著說,「就是酒苦嘛,我嘗嘗著酒苦嘛。」
老三說,「酒苦有時不酒苦,有時可能是嘴苦。」
朱小軍一句話也說不上來了。他只是唉聲唉氣著。老三拿了自己的煙和打火機,讓服務員開了一個包間,然後和朱小軍搬到了晨邊去了。
看得出,老三在這個酒店,人真的很熟。
「來一瓶人頭馬。」老三叫著。朱小軍急忙說,「不要了不要了,我喝得差不我了,再喝可真要醉了。改日吧。」
老三說︰「拿,甭管他。」服務員去拿酒了,老三對朱小軍說,「看看你這出息,一點點頭,就成這樣。喝,放開喝。賬算我的,你不用管。」
服務員拿來了酒和杯子,打開了酒,老三看看桌子上的碟子時殘菜剩湯,對服務員說,「你回去看看,有什麼現成的菜,別論是什麼,給弄一些來。」
服務員說︰「要幾盤?」
老三說隨便,你看著弄就行了。
服務員出去了。不大一會,她和其他的兩個服務員進來了,一人盤著兩個大盤子,十幾個涼菜送了進來。
朱小軍說,「呀,你弄這麼多菜干啥?我是一口也吃不下了。」
老三說,「你吃不下,我吃,你喝不了,我喝,行了吧。實在不行,我現在就送你回去。」朱小軍只好不說話了。
老三轉身對正著給他們倒酒的服務員說,「這里不用你們了,一會來結賬就行。」服務員轉身出去了,給他們拉上了門。
老三自己又拿出一雙新筷子,一個人開始吃開了。看這個家伙吃東西,真是讓人害怕。他不是那種一下一下地加著東西吃,而是一次夾一大筷子,然後一下子喂到嘴邊,頭一低,嘴巴一伸,一下子就接住了。東西全都進了口,幾乎沒有咬幾下,就進了肚子。幾乎就在這個動作完成的同時,第二筷子的菜又夾到了嘴邊。
這那里象是吃東西上,分明是向肚子里倒東西嘛。
而且他呼的時候,不是挑著瘦肉吃,更不是挑青菜吃,而是專找那些肥得可怕的,油非常多的肉菜大口地吃著。吃得他滿嘴角的油膩油光。一只手是負責叫菜的,老三的另一只手可是專門用來喝酒的。一口菜,一口酒,都是大口大口地下,這樣子讓人看了,心里一定會想,這家粉怕是剛從牢里放出來的吧。
朱小軍看著老三的樣子,直搖頭。
老三看見了,不以為然地笑著說︰「別搖你的頭了,我知道你又要說我吃得太多,喝得太猛,將來一定會得胃炎。可我也告訴你,象你們城里人,一頓吃那麼一點,這也不敢吃,那也不敢吃,胃炎更嚴重,弄不好是胃萎縮。做人就是要這樣,能吃能喝,能打能鬧,有事也吃,沒事也吃,這才不枉活一回。對不對?來,端起杯子來吧,這可是好酒,你平常喝不到的。」
朱小軍端起酒杯,跟老三踫了一下,說,「我是心里有事呀,那娘們今天專門開會來那麼一套,是不是聞到什麼味道了?」
「就憑她,一個娘們,能聞到什麼味道?跟你說吧,咱爺們過的橋,比她走的路還多!一句話,還是我以前跟你說了,啥事也沒有。不論到什麼時候,你我只是工作關系,我沒送,你沒收,啥事也沒有,見誰也是這麼說,誰把咱們也沒辦法。」
朱小軍說,「唉,我是怕你們工地上做的太過份了,將來給人查出來,到時候,我也跟著你們受累背鍋。」
老三說,「你這是不信任咱了。跟你說吧,我跟你是工作關系,該來檢查你也查你的,沒人熊管,有人了看到什麼不對,你也喊你的。誰能把你怎麼樣?將來驗收,那就我們老大。只要有驗收合格證,誰說什麼也沒用。明白嗎?」
朱小軍說,「這個我知道。我是怕你們今天惹了這個娘們,她要是擰起來,天天來工地看著,那可怎麼辦?」
老三說,「她敢,她真要那樣,是不想活了。」
朱小軍說,「你有什麼辦法?」
老三半天也說不出來。是呀,要真是有一個人專跟你過不去,天天來找你的事,那可真夠麻煩的,他以前耍賴就是這種辦法。別人要是打了他,他就找塊塊頭,天天坐人家門口,做出要跟對方拚命的樣子。最後全是對手擺宴席請他,找人說和。沒有一個人敢跟他老三硬玩到底的。
神鬼都怕惡人,怕不要命的。
朱小軍說,「能不能跟你們老大說一下,找個人跟這娘們拉拉關系,也把她弄過來,不要讓他跟咱們做對。」
老三不言語了。為什麼呢?因為這工程上的事,有些是老大知道的,有些是他進料地自作主張的。省下的錢,他自己拿了。老大並不知道。如果把這事給老大一說,這家粉過來一看,那不全完了。另外送禮,送多少,也是老大說了算,他不敢自作主張。因為怕送了雙份露了餡,那才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呢。最要命的是在老三看來,一個男人,低聲下氣地去求一個女人,向她討好賣乖,那太丟人。是貓就拿耗子,是男就降女,這個道理不能翻過來。
老三好半天不說話。
朱小軍傻呆呆地望著他。
老三猛喝了幾口酒問朱小軍,「這個女人家在那里,家里有什麼人?」朱小軍一下子說了。說花想容家在永安路,有個女兒在光華托兒所。丈夫在回收公司。可是說完之後,他突然感到不對勁,于是問︰「你問這個干什麼?你要做什麼?」
老三笑著不說話。
朱小軍說︰「你可別胡來啊。現在是個小事,真要做出人命官司來,那可是敲頭的罪名,一輩子完了。別犯傻呀。」
老三嘿嘿地笑著說,「知道,我知道,這事用得著你教嗎?我剛才在想,女人膽小的事,我們先嚇唬她一下,保不住一下就把她嚇乖了。」
朱小軍想了一會,點點頭,說,「行,不過人要保險,不能讓他把你我給賣出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