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是第一次手時拿著這麼多的嶄新的票子。她和倪子布結婚以後,日子過得不算緊巴吧,但也不寬社裕。因為他們總是有一點錢就存起來,存到了銀行里。到了花的進候也總是舍不得最出來。這樣,在月底的幾天,或者親戚朋友有事的時候,他們手頭總是緊緊巴巴。這種日子一直持續到現在。
現在,她的手頭有了這麼多的錢,怎麼處置呢?
花想容心里清楚,這事不能讓倪子布知道。對于男人,她太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出門在外,喝兩杯馬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還有就是跟一幫沒有多大出息的狐朋狗友在一起,人家一夸一吹,自己就暈頭轉向,也不知天南地北。
最要命的是男人愛吹牛,沒什麼可吹了就吹自己在老婆面前如何英雄,在朋友面前如何有面子,在單位如何招人喜歡……其實真正的情況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他們這一幫人,在單位就是一個普通人。
吹,一切都是吹的。
如果這件事讓倪子布知道了,誰能保證他不在人面前吹,誰能保證他不喝醉酒胡說。要是說了出去,那一切都完了。她花想容也跟著完。不單是她花想容,還有師傅,還有劉老板,這一線的人物,全得完蛋。
花想容決定把錢偷偷地存下來。
她是一個有心計的人。知道怎麼來解決這些問題。
她和倪子布商量了一下,說是她的母親在弟弟家里住,她們家房子窄小,不能接母親過來住,這樣好象沒有撫養老人。可她花想容和倪子布是不養老人的人嗎?不是的,他們也是孝順的兒女。兒子怎麼了,女兒怎麼了?一樣的,現在的社會生兒生女一模一樣。給母親錢吧,他們拿不出來多的來,現在手頭正緊,再說,養兒養女,不是老人能走能跑的時候比孝順,而是要在父母不能動彈的時候,才顯得誰孝順,而是要在父母病了的時候,誰肯拿出錢來給父母治病,才是真正的孝順。花想容建議,由于她的母親身體不太好,有慢性病,她決定只給母親買一個醫療保險。這樣一則好听,二則要不了多少錢。比現在把錢給了母親,讓佷子佷女們花掉了強得多。
倪子布通意了。
因為倪子布的母親是他養的。花想容要照顧自己的母親,他真的沒有理由來反對。
花想容去跟母親商量了,老人也很高興。于是花想容同時,她也用母親的名字,把這一萬元存在了母親的名下。如果有一天她拿出來用,別人也不能說出什麼。因為那是她的母親給她的。而她母親呢,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筆錢。而她又要每月給母親交醫療平安險,所以身份證自然就放在她的手里。
這里做得天衣無縫,連花想容自己也覺得自己辦得漂亮。
原來她的智商也這麼高啊。
她沉浸在一種成就感之中。
自己存好了錢,她感到安全多了。心思就不由得思考別人在這一天會得到多少錢呢?比如說師傅。他可是公司的頭目,又是管基建這一塊的。他的話在這個場合就是法律,他決定著公司用那家公司或不用那家公司。姓劉的自然和他的關系不一般。給她花想容的是一萬,給師傅的多少呢?二萬,比她花想容多一倍,或者是五萬,因為照花想容看來,師傅絕不會那麼貪財。小的便宜,他根本不會要。公司里流傳著師傅把送禮給她的人,從家里門趕了出去,並嚴厲地讓人家把東西再提了回去。這事鬧得人人都知道。有人說他是鐵面無私,不吃請客送禮這一套,可也有人說這是嫌人家送的太少。要是這個人不是提著一點小禮去的,而是手里拿著十萬二十萬的現金,保證不會朝出趕,而且還會請進客廳里去。
說歸說,做歸做。
你懷疑人家拿人的黑錢了,可要有證據。沒有證據你也不敢在當面說出來。因為人家弄不好要告你一個誣陷。反正一句話,師傅拿的肯定比花想容多。這一條花想容是肯定的。
其他的人呢,那個小沈,好象皮夾里是空的,恐怕沒有吧。也說不定,也許在里邊裝了幾百或幾千誰又能知道。
朱小軍呢?他能肯定拿了,會拿多少,花想容想不出來。
也許在建築隊的眼里,她花想容一個女人,作用上跟朱小軍差不多,都是一萬吧。也許花想容還沒有朱小軍拿出多。
記得朱小軍當時在場的神氣非常得意。在那上場合,他除了理師傅外,再就是理劉老板,一句一個劉老板,你看叫得多親熱,好象劉老板是他的親爹一樣。到了最後,他收起了皮夾出門,竟然還開了基建辦的車子,那神氣,好象是他自己的車子一樣。
其實,他不過是會開車。
花想容不想要車,是因為要到辦公室去說一下才能派車出來。有那些時間,她花想容早把事情辦完了。
拿錢這件事,真象一個謎一樣。誰也不知道誰拿了多少錢,可誰又不由自主地想別人拿多少錢。而偏偏你又沒有辦法想明白對方拿了多少錢。
這個劉老板,真是一個游戲的高手,他的這樣的一個游戲,讓別人無從著落。
第二天一大早,花想容到了單位,後里拿著那上皮夾子上班,她做出那個夾子還沒有打開的樣子,把它放在了桌子上。小沈過來了,拿過花想容的皮平子看了一下說,「啊,花主任,咱們的夾子上還都寫了名字,是怕送錯了吧?」
花想容驚奇地說,「是嗎,我還沒有注意到,我看看。」
看完了自己的,花想容又去看了一下小沈的,那上面確實寫著小沈的名字。不過,也能看得出來,送禮的人,對小沈真的不熟,只在上面寫了小沈同志留念幾個字。而在花想容的上面,寫著花主任留念。
小沈又去問朱小軍的。
朱小軍陰陽怪氣地說︰「人家是給主任賠情倒歉,才擺那一桌子酒席,送禮怎麼是給主任送的最好了,咱一個小百姓,能送我什麼呀。我那上面,連名字也沒有。我一上車,就把那個破夾子給扔了車窗外面去了。」
「啊,多好的一個夾子,你怎麼個扔了。太可惜了。」小沈夸張地說。
朱小軍說,「我才不那麼愛財財迷呢,有本事自己去掙錢了,要別人那點眼角食,多少可憐呀。」
朱小軍一邊抽著煙,一邊流里流氣地說。
看他的樣子,好象一肚子的不高興。好象他知道了或者猜到了花想容應該得一份厚禮,而他的比花想容的薄一樣。這小子嘴里一邊不干不淨地說著,臉上是一種無賴的架勢,好象誰也不在乎一樣。
「你知道啊?」朱小軍對小沈說,「現在男的不上班了,長得漂亮的年輕的有去做鴨的,听說收入很高哩。我要是有一天下崗了,我就去做鴨,也許比在咱們公司的收入要高幾倍哩。」
傻小沈听得咯咯地笑著,她笑朱小軍年齡太大,早干不了那麼一行了。
花想容听得一肚子氣。
這個朱小軍是瘋了。一大早在,拚命地在辦公室抽煙不說,還一個勁地說什麼鴨呀什麼的。好象是對昨天晚上的宴席很不滿。為什麼不滿,花想容不知道。但這個朱小軍做的鴨呀什麼的,刺傷了花想容。朱小軍句句說鴨,可花想容句句听成了雞。這個辦公室只有她和小沈兩個女人。這樣說,不是罵小沈,就是罵她花想容。
現在看小沈咯咯笑的樣子,好象跟她沒有一點關系,那麼罵著的只有她花想容了。
「好你年朱小軍,有什麼了不起,你敢這樣,我治不了你,還怪了。」花想容在心里發著狠。
朱小軍一點也沒有感受到花想容的臉色變化。他還在旁若無人地抽著煙,大口地噴著嘴里的煙霧。把一個辦公室弄得全是煙霧。
花想容最怕抽煙了。她有咽炎。一見煙的刺激,就咳嗽,就胸悶氣短。感到非常難受。花想容咳嗽著,走到窗子邊,打開了窗戶,發出很大的聲音。
朱小軍一點感覺也沒有。也許是他故意地。根本地不把她花想容擋回事。或者是故意地向她挑戰。
小沈個傻瓜,還在和朱小軍逗樂。她笑得變著了腰,再向朱小軍示範著做鴨的見了客人應該怎麼稱呼,怎麼做秀。示範完了男的,她又裝成了一個女顧客的樣子,走到朱小軍的身邊,嗲聲嗲氣地說,「公子,陪我好不好?」
花想容努力地抑制著憤怒,盡量用平靜地聲調說,「小軍,你不要在辦公室抽煙好嗎?這里面有兩位女同志,我又有咽炎,我們實在受不了。」
朱小軍哈哈地笑著,「沒事,馬上就完,你出去到外面透一下氣就好了。」
花想容突然提高了聲音大聲地說︰「我已經出去兩次了,可你還沒有完。你看看,從上班到現在,你抽了多少支了,煙灰缸里的煙蒂滿了嗎?我不能一個中午不進辦公室,在外面一直等著你抽煙吧?」
朱小軍說,「我習慣了,一直就這樣抽,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人說把誰怎麼了?再說你回到家,你老公不也抽嗎?他抽你就能忍受,我抽就不行了,是你對我有看法吧?」
花想容給噎得半天反應不上來。
想了半天,她才崩出一句話︰「我老公是在陽台上抽的,他從不在家抽。」
朱小軍笑了,「那是他可憐。他樂意那麼做。我不是你老公,這里也不是你家,單位也沒有陽台,我也沒處去抽。」
花想容真的不善于和人辯論。
實在氣急了,她反指著牆上的一個黃色的牌子,那上面寫著禁止抽煙,並畫著一個紅色的符號說︰「單位也禁止抽煙。」
朱小軍笑得更厲害了,「我以為你拿出一個什麼法寶,原來是這個呀,這是個牌牌,一點作用也沒有。禁止抽煙,我也看了,可是我民抽煙,怎麼了?誰能把我怎麼辦?抽了煙的人犯什麼法了,犯什麼公司的制度了?公司能把我怎麼辦?」
花想容突然冒出一句︰「可以罰你的錢。」
「笑話。誰敢罰我的錢,扣我的工資,跟你實說了吧,公司的制度中根本就沒有這麼一條,所以你花主任也
沒有權力扣我的錢。你也不是財務科長,你現在開了扣我工資的條子人家財務科也不會認,你就歇歇吧。別找氣生了。我一個大男人,好男不和女斗,和你吵還還嫌掉價,讓人笑話呢?」
「和我吵你怎麼掉價了?」花想容又敏感起來。
朱小軍說,「你自己知道,還要問我嗎?」
花想容說︰「你說出來,有本事說出來。」
朱小軍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茶水流了桌子,他也不抹也不理,吐出口中的茶葉末子,轉身到了外面。看樣子他又是開了公司的車子,到外面去了。這個朱小軍真的反了,他簡直是目中無人,狂妄至極。
花想容的眼淚快流出來了。她是第一次這麼委曲,給一個下級,比自己還大兩歲的男人臭罵,而且說得這樣難听,句句都朝要害外捅。花想容終于忍不住哇地一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