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政務大臣,菁鸞又開始批閱剩下的奏章。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終于她批完了最後一份奏章,將手中的筆撂下,揉了揉發澀的雙眼,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喃喃的道︰「好累哦。」(小說)
侍女適時的端來一碗「桂花蓮子蜜餞羹」,菁鸞一邊喝著,一邊問道︰「現在幾時了?」
「殿下,已經過了半夜了,明日還要早起,該安寢了。」侍女道。
「父皇安寢了嗎?」菁鸞道。
「陛下已經睡了很久了。」侍女柔聲道。
菁鸞點了點頭,道︰「將案上我批完的文本,整理好送到父皇的案頭。然後你們去休息吧,我想獨自靜一會兒。」侍女欲言又止,最終收拾好文本,退出了書房去。
菁鸞自案牘上,拿起一柄短劍,鯊魚皮制作的劍鞘,嵌金瓖寶,異常的華麗。拔劍出鞘,一時間一團紅芒閃耀,如同火光般漾滿整個書房,使得夜明珠的光芒亦大為黯淡。
菁鸞輕輕撫摩著劍身,望著窗外如水的月光,喃喃的低聲道︰「你可也像我思念你這般、無時不在思念著我嗎?」一時間,月光如紗,籠罩著菁鸞的面龐,兩粒淚珠已然悄然滴落在深秋的冷風中……
身後,書房門被推開,一個蒼老的身影走進了房內。菁鸞拭去淚珠,回頭,訝然的道︰「父皇?您、你怎麼……」來者赫然是魔武國的魔皇陛下。
魔皇披著一件睡袍,心疼的望著愛女憔悴的面色,道︰「又還沒睡?政事雖多,也要注意身體。凡事不要急,要慢慢來,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你還年輕,有的是明天。」
菁鸞一笑,上前摟抱著父親的腰,親昵而頑皮的道︰「記得父皇以前可是不這樣說。」(小說)
「哦?那我怎麼說呢?」魔皇顯然有愛女相陪,也是心情大好,調侃道。
菁鸞噘著小嘴道︰「人家小時候,您不讓人家玩耍,推促人家學習,總是說︰‘學習要趕快,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總玩不學,拖到那天是個頭?’」
魔皇「哈哈」大笑,疼愛的撫摩著愛女的秀發,一臉的高興。
「父皇,您不是已經睡了嗎?怎麼又……」菁鸞疑惑的問道。
「人老了,睡眠也就少了。最近一閉上眼,就總怕一覺睡過去,再也醒不來。可是,現在可不是我長眠的時候,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啊。」魔皇嘆息道。
「父皇!」菁鸞嬌嗔道,「女兒不是為您取回‘還壽丹’了嗎?至少父皇還能夠再活一百年。」
魔皇「哈哈」大笑︰「一百年?那不是‘老不死’嗎?到時恐怕有人會等不及,招人嫌喲!到現在你還不明白,我的病呀,是心病,自十年前京兒戰死在聖元帝國的那刻起,我就已經是心如死灰。一個人真正了無生機了,即使任何靈丹妙藥,也是于事無補。之所以能夠撐到現在,完全是不放心你啊,唉」
「三哥已經去了十多年了,父皇就不要……」菁鸞低聲道。
魔皇面色黯然,道︰「你三哥我本來寄予厚望,以為托魔神的福,魔武國的中興,必將應在他身上,哪知道……」魔皇搖著頭,嘆息著,望著自己的乖女兒,滿面的憐惜︰「只可憐你身為女兒身,卻……無常的命運啊,你對我們父女,是何等的不公!」
「父皇,您這個樣子,一定也是三哥不願見到的。」菁鸞嗔怪的道。(小說)
「好,不說這些掃興的事。」魔皇向自己的愛女投降,道︰「天色很晚了,快去睡,明日還要早起呢。」
「父皇,這幾日我對朝中政事的處理,以及對犯錯政臣的處置,您認為可妥當?」菁鸞小心的扶著父親,走出書房,向寢殿走去,一邊道。
「處置的很是妥當。放手去做,有我呢,即使沒有了我,冷裕宰相,他是會幫助你的。」魔皇慈愛的指點道。
「冷裕?他、他會嗎?」菁鸞遲疑的道。
「呵呵,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這個老家伙了,也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我,三十年來他一直協助我料理朝政,擔任宰相之職,歷練的是滴水不漏。怎麼,你不信?今天你不是召見了琚萊那個老家伙,要處置蕪膩與歷遠這兩個膽大妄為的混帳?這兩個人與他都有些關系,算是他的人,明天你就明白我對他的評價了。」魔皇微笑道。
「好了,父皇,天色已經很晚,您快就寢吧,以後可不許您再半夜起床。」菁鸞撒嬌道。
「唉,此時的我,已經沒有什麼遺憾的了,唯一讓我放心不下的,就是現在也沒有看到有你喜歡的年輕人。如果能夠看著你成家,我就是閉上眼,也是心甘,而到了地下,見到了你的母親,也是有話可說。只可惜能夠般配得上我驕傲的女兒的,這個世間,可是少之又少啊!」魔武擔憂的望著愛女道。
菁鸞低下了頭,眼光斜瞟在懸在腰畔的犀角寶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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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菁鸞批閱奏章時,當朝宰相大人的府門,在寒冷的秋夜被人敲響。(小說)
華麗的客廳,宰相大人與來訪者分賓主而坐,微皺眉道︰「你夜晚前來,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
前來拜訪宰相大人的,赫然是政務大臣,聞言點著頭忿忿的道︰「我就不明白,陛下既然決定皇位由兩位殿下其中的一位來繼承,卻為何又將政事交托給一個什麼事情也不懂的黃毛丫頭?那小公主自兩位殿下出兵後上任,這十幾天來,或貶、或殺了十余位要職大臣,鬧得朝政人心惶惶,雞飛狗跳,再這麼下去,非給她折騰亂了套不可。而陛下也好像睡著了一樣,不聞不問,真不知他老人家肚子里埋的什麼藥。」
望著氣 的政務大臣,宰相大人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閉目低聲道︰「陛下聖心天威,自然非臣屬所可測知。」
見宰相大人毫不為意,一副漠然處之的樣子,政務大臣急了,道︰「你也別安閑了,我看我們的好日子是到頭了,我這是剛剛自御書房中出來,被那丫頭召見,給狠狠訓斥了一通,看來她要動我們陣營中的人了。」
宰相大人陡然睜開眼,雙目寒光一閃而逝,慎重的道︰「你將她召見你時說的話,不要遺漏的細說一遍。」
政務大臣見宰相大人終于開始關注,不再置之不理,甚為興奮,回想起公主的召見,又頗為惱火,不悅的道︰「還能有什麼別的話?就是指責我審閱過的後勤補給文案有兩處漏洞,一是我推薦的、主掌軍餉的軍需官歷遠伯爵貪贓枉法,貪了二百萬金幣;二是金星軍團長蕪膩,無視陛下的嚴旨,私自撥了一萬軍隊給大王子殿下。她抓著這兩點子事情不放,指定要我回來擬定一個處罰方案,然後呈給她,您說,這不是胡鬧嗎?這兩人,如何動得?而且又牽扯到大王子,這、這,這可怎麼辦?」政務大臣雙手一攤,緊皺著眉頭,一臉的惱火。
宰相大人緩緩坐回椅子,閉目良久,似乎吃了半斤黃蓮,臉上的皺紋更深更苦了,半響睜開眼,緩緩的道︰「歷遠伯爵與你,是我一手提拔的,對我最為忠心;我也知道你們兩人私交甚密,因此你將這個肥缺交給了他,擺明要他撈點好處,對吧?恐怕,其中你也干淨不了。」
政務大臣老臉一紅,吶吶的道︰「知道瞞不過您,我收了他三十萬的好處。」
「怎麼說你們好呢?真是膽大妄為啊!事先,我明明警告過他,卻對我的話,偏偏置若罔聞!唉,真是一心往死路上撞,拉也拉不回來。」宰相大人喃喃的道。
政務大臣一驚,失聲道︰「您、您不會是、是……」(小說)
宰相大人緊緊閉著眼,嘆息道︰「你不是來問我怎麼辦?我的意見就是秉公辦理!連同蕪膩那個畜牲,也、也不得苟且!他雖然是我的親佷子,此時緊要關頭,也顧不得了,況且對他,我也事前有過告誡!都是一群蠢貨,這等人,留著對我們也是沒有什麼用處的。」
「秉、秉公辦理?您,這可是您說的?」政務大臣差點跳起來,大聲道︰「他們兩個一處理,我看以後誰還效忠于您。」
宰相大人輕輕搖頭︰「琚萊,你真是讓我說你什麼好?你也是主政幾十年的人了,一點兒眼力勁也是沒長,現在是什麼時候,你還顧的上他們兩人?馬上與他們劃清界線,按照公主的旨意辦理,也許你還能夠保住現在的職位,否則……現在我鄭重的告誡你,我們效忠的人,是提拔與重用我們的魔皇陛下,只要他老人家還在世一天,你千萬不可有異心,完全听從他老人家的旨意行事就是,不然,任誰也保不了你。陛下主政三十多年,不听話的臣子,被他殺掉的可不在少數,這你應該清楚。既然現在陛下將政務交給了公主,我們就要像效忠陛下一般去效忠公主殿下,千萬不得心猿意馬,存有二心,這是我對你的最後忠告。」
政務大臣一怔,道︰「這、這如何使得?到時兩位殿下臨政,我們豈不……」
宰相大人嘴角浮現出一絲兒譏誚,道︰「你呀,真實雙眼欲盲……好了,不要多說,既然你來向我討主意,我已經告訴你我的意見,至于實際如何取舍,就看你自己的了。」
政務大臣見宰相大人漠然事外的樣子,大為不悅,存心激他道︰「公主要我處理的歷遠與蕪膩兩人,依你的意見,應該如何秉公處理?」
宰相大人眼也不睜,一拍座椅扶手,淡然卻堅定的道︰「你現在馬上行動,去拜訪檢察官大人,會同他,將軍需官歷遠連同所有下屬,全部連夜抓起來拷問審訊,罪證屬實,立即殺掉;至于金星軍團長蕪膩,也照此辦理,將他送交軍事法庭,判處,至少要不低于十年的監禁。」
「什、什麼?」政務大臣大吃一驚,失聲道︰「你、你不是瘋了吧?」
「瘋了的是他們。」宰相大人面色不動,喟然嘆息道︰「既然置我的話于不顧,自尋死路,就是神祇也是沒有法子挽救。」
政務大臣重重做到椅子上,失魂落魄,半天說不出話。(小說)
「這件事,你要立即去辦,如果你還信任我,也還想保住自己的職位的話。記住,不要三心二意,只要你對陛下懷有忠誠,不存苟且,你就沒有什麼大礙,不然可就一切都說不準。」宰相大人意味深長的道。
「可、可倒底是為什麼?整個帝國的朝政,藏污納垢,貪污的不在少數,瀆職的也並非沒有,為什麼他們兩人就非要如此重懲?您宰理朝政三十多年,難道事到臨頭,連這兩個人也保不下?歷遠殺了也就殺了,蕪膩可是您的親佷子,您、您就下得去手?」政務大臣喉嚨干澀,喉頭動了又動,終于嘶啞著喊道。
「他們兩人,實則也並非因為貪污與抗旨而獲罪,單單這兩點罪責,我怎麼也保的下來,何必要重重的處罰他們?僅僅這點罪責,公主也不必巴巴的召見你,要你呈上處罰方案了。以你幾十年的政務大臣,對現今的政局,難道就真的沒有感覺出一點異常?」宰相大人說著緩緩站起,身軀顯得無比的衰老,走到窗前,望著窗外呼嘯的夜風,喃喃的道︰「起風了,‘山雨欲來風滿樓’啊!看來,還有一場大雨要下!」
政務大臣緊鎖眉頭,坐在椅子上苦苦思索,良久,眉頭陡然舒展開來,月兌口道︰「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這件事情,我馬上去辦!就按照您的意思。」
「很好!沒有白費我培養你的一番心血,最後關頭,你終于剎得住腳,沒有跌進深淵。這件事情,必須在明天中午、公主召見我之前,呈給我處理的結果,這樣我們就處在有利的位置了。」宰相大人拍了拍政務大臣的肩膀,坐回椅子,疲憊的道。
政務大臣站起身來,欲言又止,最終頓了頓足,轉身離去。
望著政務大臣離去的身影,宰相大人像是老了十幾歲,癱坐在椅子上,只覺的再也沒有力氣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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