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一個秋初晴好的周末……
費家的小花園里,枝繁葉茂的側金盞花,墨綠的枝葉映著晨暉閃著金光。在灌木叢的繁茂的枝葉中間,開滿了四季桂。樹根處散落著好多白、黃色的花瓣。那些花即使凋落在地面上,也依然保持著花的形狀,仿佛它們是從灌木叢的樹枝上或者地面的泥土中綻放而出的一樣。
費先生在小花園里拄著拐杖,來回度步,他已經恢復的可以在地上自由走動,只是那條腿有些跛腳,語言上偶爾還令人听不大明白。
轉了幾圈後,他停下來,回到那張竹制躺椅上歇息。小鶴萱繞膝而來,見爺爺一只手捶腿,他也蹲下來,握緊小小的拳頭,給爺爺捶腿。
「爺爺,腿還疼不疼了?」小鶴萱捶幾下,又趴在爺爺腿上吹氣。
費先生眉開眼笑的喜著︰「不疼了,俺小孫孫的手是妙手呢,一捶,爺爺就不疼了。」
「爺爺腿再疼,我還給你捶,捶捶就不疼了。」
「嗯,爺爺腿再疼就叫鶴鶴來捶,鶴鶴捶幾下,爺爺就不疼了。好了,來,站起來,看花去吧,看那些花開的多好。」費先生拉起了小鶴萱。
小鶴萱剛起身,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機靈的他大叫起來「姨姨來了,姨姨來了!」
「費伯伯好!」
「嗯」
費先生應了一聲,裝作困乏了,舒適的躺在躺椅里閉著眼楮。
這一年多來,汪安萱幾乎成了費家的常客,費宜鴻幾乎也默認了她前來照看小鶴鶴的理由,小鶴萱更是依賴她,滿足了他小小的,饑渴的母親情結。費太太也有心思讓她跟兒子重續前緣,反正肖雨筠不死不活的已經那個樣子一年有加了,看來復蘇的希望甚是渺茫,總不能讓愛子宜鴻為了一個植物人就這麼煎熬著,所以費太太總是極力的挽留她吃飯,一起逛超市、逛商場購物什麼的。
費太太在先生面前婉轉的提了多次她跟宜鴻的事,都被費先生一口罵回去了。
所以,汪安萱對費先生嘴里是甜甜的叫,又是買滋補品什麼的,心里卻恨之有加,世界上有那麼多突發腦溢血的老人都是一命嗚呼了,偏偏他還這樣頑固的活著。
「姨姨,我還帶你去公園玩兒好嗎?」小鶴萱撲過來,緊緊抓著汪安萱的手一個勁兒的搖,他剛剛能說些較長的話,卻是顛三倒四的。
「嗯,當然好了,小寶貝,是姨姨帶你去玩兒。」汪安萱習慣的把他抱在懷里。
「好,姨姨,帶我去玩兒,走吧,現在就去。」小鶴萱纏人。
「姨姨給小鶴鶴買了好吃的,好玩兒的,總要放進房間里去吧。」
「嗯,放完咱就去。」
汪安萱輕聲附在小鶴萱耳邊問道「你爸爸呢,我們一起去玩兒,好不好?」
「好,他在樓上,我去叫他。」
小鶴萱掙月兌汪安萱的懷抱,一路小跑的叫︰「爸爸,爸爸,姨姨來了,快點兒啊,我帶你去公園里玩兒。」
「慢點兒,鶴鶴,小心別摔倒了。」汪安萱大聲的叮囑。
費宜鴻剛剛從樓上下來,準備趁周末去看肖雨筠的,為了公司里的事,已經有好幾天沒去看她了,他心里不安與牽掛著。
小鶴萱緊緊抱住費宜鴻的腿,「爸爸,鶴鶴帶你去公園里玩兒,好不好?」
費宜鴻蹲,的看著小鶴萱,「鶴鶴,今天跟爸爸去醫院看媽媽好嗎?」
「不好,鶴鶴不去醫院,醫院不好玩兒,媽媽好可怕。」小鶴萱稚氣的說。
費宜鴻心里一揪,他輕輕的撫模著小鶴鶴的頭︰「乖,听話,跟爸爸去看媽媽吧,媽媽可想你了,媽媽等著見小鶴鶴呢,媽媽最疼小鶴鶴了。」
「不嘛,我不要見媽媽,媽媽好可怕。我要跟姨姨去公園,姨姨最疼鶴鶴了,爸爸不去,我帶姨姨去,公園里好好玩。」小鶴萱松開抱著費宜鴻的手,返了回來,去找汪安萱。
汪安萱已經走進了大客廳,他們的對話她听得一清二楚。她知道費宜鴻拿小鶴萱一點辦法也沒有。
汪安萱蹲子,如絲般柔滑的聲音︰「鶴鶴乖,听爸爸的話,去看媽媽好不好?姨姨也去看媽媽,看完了再去公園里玩兒,姨姨答應你,來,拉勾勾,騙你是小狗。」
「不嘛,我要去公園,我要去公園!」
「鶴鶴要是不听話,姨姨就不理你了,再也不帶你出去玩兒了。」
小鶴萱小腦瓜轉動了幾下「那好吧,去看媽媽,看完媽媽,一定去公園,拉勾勾。」
總算談妥了,費宜鴻舒了口氣。
……
任俊馳就要離開了,他答應白向薇的,今天要去給可愛的女兒照半歲的留念照。
任俊馳用口琴為肖雨筠吹奏那支支嫻熟的歌曲,他幾乎為她吹了一夜,大學里他就喜歡吹口琴,但,也只有這一年里,他吹口琴才達到
了如火純情的地步。
他用琴聲將柔柔綿綿的心事托風兒捎去。但願,在她陶醉音樂里的同時,別忘了,他那張沾滿了絲絲血跡的唇。
他不是杜鵑,不能為呼喚千萬只同伴而頻繁地出現在春天,但他卻勝過杜鵑,可以為她唱一生一世,乃至生生世世。琴聲摧心肝,歌聲斷人腸。擎望蒼穹,丹青的天幕宛如一幅潑墨寫意,一輪朦月淒迷慘淡,俯瞰著輕薄的人世風景,萬古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