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玉終于還是放棄了畢業論文。畢業答辯。抑或說是她放棄了自己的一生。
只是為了那個曾與自己相濡以沫的姐姐。
午後的陽光是那麼的明媚，甚至是少有的妖冶，這樣的陽光，內地，尤其是西安這樣被現代化玷污的都市所不能具備的。
她站在候機廳里，眼里滿是冷漠與不屑。
卻沒有誰能讀出她內心深處最濃郁的憂傷與不安。
西林站在柯玉的背後，眼楮紅紅的。
直覺告訴他，柯玉這一走，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李輝與西林寒暄了一番，便是長久的沉默。
李輝此刻的心里是高興的，至少柯玉留在了自己的身邊了。
女人都是這個樣子，特別容易習慣一種生活，或者說是更容易習慣一個人。無論這個人她是否喜歡。只要習慣了，她就會產生依賴心理。然後就離不開這個人。
李輝就在心里盤算著，柯玉現在幾乎沒有了心里支柱。只要自己一直陪在柯玉身邊，假以時日，柯玉一定會愛上自己的。
西林抬頭，看著柯玉像是枕著高原潔淨靈動的雲朵一樣飄走了。蹲在原地發出不想哭泣的低嚎。
又有誰知道，曾經自己是多麼的愛那個女孩兒，只是因為沒有勇氣。沒有勇氣去愛她。沒有勇氣去表白。誤以為只要自己一直對她好，她就會明了這其中緣由。可是，如今如玉良人已去，一切都已經枉然了。
留下的只是一地凋零的心。
當柯玉趕回家的時候，家里一是一片混亂了。
柯媽媽憂傷過度，躺在醫院了。
柯爸爸不僅要顧家，還要照顧柯媽媽，蒼老了很多。
柯玉一把撲在了柯爸爸的懷里，嚶嚶的哭了。
爸爸，姐姐這個樣子要我怎麼辦啊？
你告訴我啊？
……
柯爸爸不知所措的抱著柯玉。只是眼淚不停的漫過長滿褶子的臉龐。
原本烏亮的眼楮也變得有些穢濁。
李輝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拉過柯玉，抱在懷里，玉兒，現在姐姐不在，叔叔阿姨年紀也大了，整個家還指著你撐呢！你不能這樣子。叔叔年紀那麼大了，你別再讓他擔心了……
柯玉只是不住的哭泣，像是委屈極了。
後來柯玉哭著哭著睡著了。
李輝玩味的凝視著自己懷中的睡美人，似乎不大相信，輕輕的用手踫了踫柯玉還帶著淚痕的臉。突然甜甜的笑了。
很多人喜歡看張愛玲的《傾城之戀》，結尾的時候說是一場戰爭，一個都市的傾覆，成就了白流蘇，成就了一場天荒地老。冥冥中自有定數。也許正是柯佩的失蹤，成就了李輝。成就了李輝心中的那個天荒地老。
李輝百無聊賴的在客廳里看電視，突然，一則新聞，引起了他的興趣。
女主持人幾乎用戰栗的聲音報道到︰
今日在灞橋區打撈到一具女尸，由于在水中浸泡時間過長，早已面目全非。但經初步判斷，死者當是一名年輕女子，至今身份不明。希望家人前來認領……
李輝的心突然停止了跳動，突然下意識的去關電視。
誰知衣袖就被人扯住了。
回頭，面如死灰的柯玉眼楮紅的幾乎要出血了。
李輝不安的退了一步，玉兒……你……你……
柯玉眼楮死死的盯著盯著屏幕，眼淚大把大把的流下。
李輝吧柯玉抱在懷中，不停的幫她擦眼淚，只是那眼淚，像是泉涌一樣，怎麼也擦不干。
報道已經結束了，柯玉還是緩不過來。整個人像是一根木頭一樣，杵在那里。
李輝帶柯玉到達現場的時候，柯玉幾乎軟了下來，只是手上還是有勁的，一直抓著李輝的手，不住的顫抖。
原來長安的日光並不比拉薩的日光柔和。
下車之後，柯玉跌跌撞撞的沖到人群中。
圍觀的人都表露出一種惋惜的表情。
唉，真可憐，年紀輕輕的，怎麼就死呢？還那麼慘。
是啊？溺水死相實在太慘了。
可不是嗎？
……
此時的柯玉就像是一顆水晶，晶瑩剔透。弱不禁風。
李輝一直在後面小心翼翼的托著柯玉，生怕一個不小心，柯玉就碎了。
李輝一直以為自己瞞著柯爸爸，可是柯爸爸還是找來了。
白發蒼蒼的柯爸爸撥開人群時，映入眼簾的是哭得撕心裂肺的柯玉，柯爸爸一下子就倒在了人群中了。
李輝一直護著柯玉，怕柯玉出事，根被沒有功夫去照顧柯爸爸，還好不多時柯爸爸就被救護車帶走了。
回頭看，柯玉依舊像是紙一樣蒼白。
柯玉一直握著死者的手，哭得撕心裂肺。
李輝怎麼也止不住，只是在一旁無奈的搖頭嘆息。
突然伴著一陣傷痛的哭喊，又有一撥人沖進了人群中。
為首的一個老婦人，兩鬢有些灰白，推開柯玉，一把僕倒在地。掀開白布，絕望的哭訴道，素素，你怎麼這麼狠心啊？你怎麼就扔下爸爸媽媽？你讓你給我們以後怎麼活啊？
……
即使，李輝在一旁護著柯玉，柯玉還是被那老婦人重重的撞了一下。
柯玉踉踉蹌蹌的跌坐在地上，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李輝雖然與柯佩沒多少交情，但是柯佩那張臉她還是可以辨認的出來的。
那一張在水里泡的浮漲的臉怎麼也不是柯佩那張素淨的瓜子臉。
李輝過去抱著柯玉輕輕的喚著柯玉的名字，示意她看死者。
梨花帶雨的柯玉順著李輝的手望過去，那那里是姐姐啊！
怔了一會兒，沖著李輝嘴角微微揚起。
然後又覺得欠妥。
收斂的笑意和李輝悄悄的離開人群。
當他們趕到醫院的時候，柯爸爸依舊昏迷不醒。
看著柯爸爸靜靜的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跪在床前的柯玉的眼淚不停的流著。
爸爸，姐姐沒事，姐姐一定會沒事的。爸爸，你一定不要有事。我們還等著你回去一家團聚呢！爸爸，你一定要醒過來，不然，姐姐回來，我要怎麼跟她交代啊？姐姐的脾氣你是知道的。爸爸，你一定要醒過來……
爸爸……
孤寂的走廊里，飄著柯玉絕望的哭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