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五點,集合哨就吹響了。我們下去集合時發現中國jun人早已列隊在等候了。我們五人對望了一眼,決定明天決不會再落後于任何一人,同隊的越南和印度軍人同樣的眼神。
點名過後,中國教官告訴我們可以用以前的綽號或昵稱,但為了方便大家交流,最好能使用中文或英文稱呼,好在來這里的人都有這兩門語言的基礎。說了訓練項目後,教官單獨叫我出列,而讓其他人去按項目訓練。我大為不解,看著遠去的隊列,我走到教官面前,要求他的解釋。他臉色放緩了,道︰「我們看了你的體檢報告,你身上還有傷沒有完全好,所以暫時你不用跟隊列訓練,而且你是我們特別請來交流狙擊經驗的,體能不是你必訓項目。」原來如此,我是受到特別照顧的。我走過去拿負重裝備,背上身。
「那個……公主,」那個教官別別扭扭地叫,不知是因為這個公主的稱呼還是因為不習慣與女人打交道。我低低告訴他︰「我叫琉璃!」標準的中文,用他們的話說是普通話,還帶著點北方腔。「你也是北京人?」他一個驚喜,隨即發現不對,尷尬地笑笑,轉過臉用力繃住。我淡淡笑,已背好背包,開始追趕那支將我甩下的隊伍。
體能後的課目,我打算翹課,那些課目自學不成問題,而那個傷好象還真有點礙事,我要恢復一下。
他們過來時,我正倒吊在屋里閉目養神。
傘兵笑了,問我這角度看他們感覺如何。
挺好,現在流行怪獸。
鯨魚上前幫我放下來,花匠說我不必硬撐,有他們在撐著就行了。我不是為他們,我是為自己,我不想讓人笑話說這個團隊里有一個特例。
我們坐下來完成了功課,花匠說那些左右鄰居中有幾個狠角色,從中國jun人說話的口氣中可以听得出在短短幾天內,他們已對那幾個狠角色有了敬意,這是一個軍人的敬意。同行的肯定與尊敬是對軍人最好的嘉獎。幾乎在他講述的同時,那幾個男人的眼中已開始發出象狼一樣的光,那是不服氣與斗志,我暗自好笑,花匠的這招激將法還挺管用的。
送走他們後,我正打算關門落鎖,有人敲門,我打開門,教官筆管條直地站在門外,身後是一個醫務兵。我怔住。
「來……來給你檢查一下,」教官真的不擅長跟女人說話,見到我就嘴不利落︰「你今天……今天訓練……」我忙道︰「沒事,那點量不算什麼。」「你沒上課,」他挺固執︰「讓醫務兵給你檢查一下,我們不能讓自己的隊友在訓練中受傷。」我只好讓開身子,讓他們進屋,醫務兵認真地打開藥箱,取出血壓計之類開始給我檢查。教官的目光落在我帶來的那些書上停住了。
我笑︰「想看就拿去。」
他不好意思地轉開目光,道︰「听過一些書名,不過沒看過,我的外語……不太行。有些……沒听過書名。那應該是最新的軍事理論書藉吧?」
「嗯,我家里有些喜歡這個的兄弟,他們常會帶書來給我看。你拿去看吧,送給你,我那兒還有。」他搖搖頭。但目光仍然不時掃過那里。那些英文的法文的德文的希伯來文的書藉在他眼里就象萬花筒,通向另一個繽紛的世界。
醫務兵收起器械,起立,對他道︰「不適宜進行高強度訓練。建議恢復性訓練。」教官點點頭,對我道︰「那你早點兒休息吧。」離開之前,又掃了一眼我的書。
我笑,這個教官看上去嚴厲,其實還是蠻羞澀的。
第二天,我們照例下去訓練,教官仍然讓我站在一邊,現在我知道他姓陳,陳愛民,很樸實的一個名字。隊列去訓練後,我掏出幾張紙遞給他。「什麼?」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接過去,看了看後驚奇地道︰「是你翻譯的?」我笑道︰「咱們能不能交換個條件?」他的笑容凝固住了︰「什麼條件?」我道︰「你讓我隨隊訓練,我就把那幾本書都給你翻譯出來。」他馬上將紙還給了我,嚴肅地道︰「不行!」不容置疑的口氣。象是我在賄賂他什麼似的,轉開了頭再不看我。我忍住笑,當然不是真要他交換,不過看到他這副水油不入的樣子我就覺得很好玩。我再想努力一下,但他已不想听了,只指定另一個人看住我,就離開我去找他的隊伍。
我打量著這個看守我的人,問他︰「你什麼軍餃?」「少校。」他一笑一排白牙很齊整。官不小。「你也受他領導?」我用眼示意一下那個陳教官。「他是教官。」他似是而非地回答。「我運動一下不違反規定吧?」我問。「只要運動量在規定範圍內,噢,對了,我是醫學學士,」他有點壞壞地笑。那樣子是︰現在你終于知道為什麼是我來看管你了吧?「你英文說得很好。」我改換成了中文。他道︰「你的中文也不錯。」他也換回中文,對我道︰「完全可以亂真。」「謝謝。」我道︰「醫學?那麼你的拉丁文一定也不錯。」他道︰「湊合吧,說起來還有點磕巴,寫和看還行。」我道︰「你這樣的人,你們軍隊里多嗎?」「多,」他道︰「基本都受過高等教育,你要听的是這個吧?」我覺得我可能得罪他了。因為他眼中開始有一絲怒火,對我道︰「我知道你指的是什麼,我也看過你們的簡歷,五個隊員,最低學歷學士,一個博士學歷,四個碩士學歷,兩個人擁有雙學士,你們覺得特有資本傲是不是?你是不是覺得我們的軍人都是些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大兵?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都只會跑步爬山做體力訓練?你是不是覺得只有你們才配擁有技術兵種?」我給他逼得步步後退,真沒想到居然會無意中踫到他那根敏感的神經。
直到給他逼到牆邊,退無可退了,我才不得不站住了,在他喘口氣的功夫趕緊道︰「不是,真不是,我沒想到這個,就是……就是閑聊……對不起。」他終于停下了步子,我站直了身體,道︰「對不起,如果我說錯了什麼,請你原諒,我是無心的。」也許是我的語氣太過驕傲了吧。他瞪了我半天後慢慢放松了神色,道︰「算了,你不會懂我們這支部隊的精神的,你們靠的只是裝備,只是武器,你們不懂人!」
來後的第三天,我就把一個中國jun人給得罪了,我有點郁悶。這個得罪來得有點兒莫名其妙。
林賽的燈依然滅著。
保持聯系,是他說的,可是他卻先斷了聯系。